我的太太和她的跛脚猫

赖国芳

我的太太养了几只猫。一只养在公寓里,是名符其实的家猫。家猫以前没有家,跟着一群流浪猫乞食,瘦骨嶙峋。一日遇见太太和女儿,攀在女儿身上,再也不愿离去。家猫到我家已几年矣,早晚两餐,每天睡足16小时。清晨喂她迟了,在房门外喵喵扮演闹钟。如今两个孩子长大,不常在家。家猫跟在太太身边,看她切菜,陪她扫地,好像又养了一个女儿。

楼下另有几只猫。新加坡人长居组屋,见到游荡的动物,动不动就要投诉。农粮局派人装上笼子,把猫捉去,“人道毁灭”(其实水浸电击,一点都不人道)。地域被清空后,又有新猫伺机进驻,如此周而复始,太也残忍。近年,猫福利协会倡导流浪猫绝育计划。猫绝育后,不会打架叫春,各自驻守地盘防止野猫入侵,闲时抓抓老鼠害虫。协会召集和训练义工,为猫绝育,放养至各小区。义工也主办讲座,并应付居民投诉。

太太是一名义工,每日负责几只猫的晚餐。义工团为猫取名,有妈咪、阿灰、白胸、笨笨等等。妈咪爱吃干粮,白胸偏好碎鸡肉,太太了如指掌。人猫每日守约,若不见熟悉猫影,义工们就奔走相告。数月前笨笨不幸失踪,尸体数天后在草丛中被发现,太太伤心了好一阵子。

阿灰是只雄猫,年龄太大,身体不能承受绝育手术。因此,阿灰雄性荷尔蒙旺盛,碰见其他雄猫就要打架。对方年轻力壮,阿灰便伤痕累累。每晚,阿灰跛脚走来吃饭,太太为它清洗伤口上药。眼看将痊愈,又再斗狠挂彩。太太每夜敷药,阿灰每日血迹斑斑,脚越来越跛,痛得发抖,仿佛是无法逃避的轮回宿命。

有时,我陪太太下楼,看她蹲在地上,悉心照顾原本不相干的猫。夜凉如水,星河浩瀚。那一双皓白的手,也曾轻柔关爱,将孩子拉拔长大。

也许呀也许,前生今时来世,我便是那只跛脚的猫。


2017年5月20日 南洋商报《漫话人间》专栏

摄影:陈祖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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