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

赖国芳

最近养成一种习惯:进入不熟悉的多层停车场,落车必掏出手机,拍下柱子的楼层列数。有许多次,以为只要乘同一架升降机,依原路回去,就必能找到。哪知走进停车场,眼前十来排车子延伸至远处,架架面目模糊,脑袋空空如也。也曾试过各种滑溜法子,比如记得个3字或8字,以及柱子上青色的蜻蜓。结果,一眼望去,列列都有快乐的蜻蜓在翱翔呢。

后来一想:何必费神牢记无谓之事?反正影像储存在手机记忆体里,不必多花一分钱,又随时可以删掉重来。当然,这个概念,对成长在菲林时代的人,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从前,菲林很珍贵呢。一卷只有24或36张,每摄一张都费尽思量。送去冲洗,要等数天才能取回。相馆附送小相册,照片套在透明塑袋里,人人争相传阅。

脑细胞,更像有限的菲林吧?时日久了,也会泛黄模糊。于是,我们努力记取一些事,并淡忘另一些。所谓智慧,便用以决定何者收藏,何者舍弃。我愿留住的记忆,包括:红花绿叶初春里,妻子推着婴儿车、某夜键盘上断翼颤抖的粉蝶、非洲小城缓慢的午餐和朴拙的光盘店。还有一些,如张艾嘉所娓娓诉说:像老朋友,也有心疼,也有牵挂,但是必须放下。

某日,我在吉隆坡老街行走。富都老车站格局依旧,当年是谁送走了谁?外头天气炎热,老巴刹杂乱无章,气味混濁。转角有一排宠物店。我站在玻璃缸前,看着鱼儿游来游去。倏地,旁边闪出一美女,问:ngam moh?


2017年7月29日 南洋商报《漫话人间》专栏

摄影:Wendy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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