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矣
70年代,公公以种植胡椒树为生,因为没有土地,所以向土著租地种植。当时公公租的土地在山上,离家距离要十五分钟,每十五年的租金两三千元,后来土著也聪明了,一年也要几千元。刚好山沟旁有棵榴莲树,虽然榴莲树接近公公租的土地,但是需另付租金才能享有这棵榴莲树。公公爱吃榴莲,就一并租下了。尔后,榴莲树下的故事就像它枝繁叶茂一样说不清。
家乡的榴莲远近闻名,因为多山,而陡峭的山坡最适合榴莲生长,结的果实必定好吃,公公租的榴莲树亦然。这榴莲树并不是名声鼎鼎的猫山王,是以前的本土榴莲。这棵榴莲树与我见过一般的榴莲树不同,也许是地理环境的优势,枝繁叶茂,参天而立。树身的宽度需要两人联手围绕。榴莲壳薄,幼细的刺,外表低调,但果肉一鸣惊人,淡黄色的果肉香甜,干包,浓郁如奶味。凡吃过这个榴莲的人,必定回味无穷,甚至找上门。
公公婆婆在胡椒园耕种,遇到榴莲季节时,就一边耕种,一边拾榴莲。榴莲树枝节的末梢已伸展到园地,如果在底下工作,是非常危险的。婆婆当年站在椒梯上采胡椒,刚好成熟的榴莲掉落,直接砸在婆婆的腿上,从椒梯上摔下来。当时也没有看医生,只是让公公用药酒推拿而已。婆婆年老后腿脚病伴随她的后半生,常常说她的腿是那次榴莲砸坏的。
榴莲季节时,我们家这棵榴莲树可以结上几百粒。除了自己吃,婆婆也会腌制榴莲肉,变成榴莲膏。小时天真无邪,只知道榴莲季节到了,就有零食可以吃了。那是因为公公婆婆会通知城里的亲戚回来享用榴莲,亲戚们就会买许多“好料”给我们,包括零食。亲戚在我们家过上一夜,隔天就大包小包地把水果带回城里。当我长大后,渐渐发现只有水果季节,亲戚们才会回来探望公公婆婆,而我也不再期待那些零食了。
这么美味的的榴莲肯定能卖上好价钱。说到钱,怎么可能不伤感情呢?在我长大的过程中,伯伯与我们争榴莲的情节年年上演。物资匮乏的年代,水果季节是穷人家的救星啊!伯父一家死守在榴莲树下,一大早一直到下午傍晚才罢休。因此,父亲只能在夜晚才有机会拾上一些榴莲。尽管伯父伯母这样做,沉默寡言的父亲却不曾与他们争吵。睡梦中惊醒听到父亲半夜用篓子倒榴莲的声音是我的童年记忆,惊醒后一半是高兴一半是伤心,高兴是爸爸有收获,伤心是心痛父亲大半夜还要到陡峭的山坡拾榴莲。尽管辛苦,但赚到了一点钱,爸爸总是眉开眼笑。
几年前,公公婆婆已离开,伯父相继去世后,伯母一家也搬走了。爸爸也不再种植胡椒,改为种沙葛。老榴莲树依然如旧陪伴着在原地里耕种的父母亲,每年都开花结果。
至今,这老榴莲树的树龄有半个世纪了,岁月也在父母脸色留下痕迹。体力大不如前,父亲不再租地种植了。后来地主将半坐山卖给了一名商家,沟边上的老榴莲树就非他莫属了。商家在这块土地上发展为榴莲山,带进猫山王的品种,幼苗遍布半坐山。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母亲说老榴莲树不再像往日一样茂盛,渐渐枯枝败叶,好像得了病的人一样。老榴莲树陪伴我们的家庭有半个世纪,现在换了主人,它不再茂盛是因为难过沮丧吗?
老榴莲树不再属于我们了,榴莲树下的故事不再继续,日后结的果也与我们无份,也只能将其美味留在心底。得而不喜,失而不忧,这幸福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