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国芳
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名字是“赖国芳”。姓“赖”没得商量,“芳”从草头,小时我常被朋友嘲笑,说那是女孩子的名字。其实,“芳”字随族谱,我的上一辈从“贤”,下一代为“祥”。我爸替我取名时,中间唯一可调动的字用了“国”,想是寄望我为国留芳之意吧。
我人生的首12个年头,“赖国芳”是我唯一的自我认知。小学毕业升入国中,全级十几班中只有两班来自华小,其他全是马来同胞,老师也大都是马来人。他们呼我“Lai Kok Fung”,偶尔还会错叫成“噶风”。这是我名字的客家译音,只留下声音的空壳,中华文字的丰富内涵全都消失了。
六年以后,我到新加坡念高中,从此进入英文语境。围绕我的大多是华人,新加坡的末代华校生却明显属于弱势群体。从大马来的奖学金学生,只有一成来自华校,九成对中文一窍不通,有些还为此沾沾自喜。这时,我的名字只剩下“Lai Kok Fung”三个空洞孤单的音节,“赖国芳”跑到某个角落,悄悄地躲起来了。
大学毕业进入职场,我一直都是“Lai Kok Fung”。在美国读研究院时,姓氏被调到后面作为 Last Name, 我变成“Kok Fung Lai”。后来我返回新加坡创业,这个困惑在公司扩展到欧美后,越发加大。洋人不懂得如何称呼我,“Dr Kok”、“Mr Fung”等等花样百出,想对我表现亲昵而使用 first name 的,偶尔还会闹出笑话 — 试想在拥挤的餐厅里,土耳其人大呼:Cock, how are you …,然后过来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当时年过40,不想取新洋名,考虑了很久,咬咬牙把对外公布的名字改成“KF Lai”。从此,大家都称我 KF,不再搞错。这还有一个好处:路上碰见唤我 Kok Fung 的人,便知是认识超过十年的老友。
两年多前,我把公司并购后,回归华文写作,一步一步重新踏进大马的华文圈子。这真是一个久违的地方呀。之前,我在跨国公司所接触到的隆灵精英,不论种族一律口操英语(包括“华教口音”很重的英语)。在这个小小的小圈子外,使用中文其实是大马华社的常态。好长的一段时间,我怎么就忽略了它的存在呢?
现在,绕了一大圈,我的名字又变回“赖国芳”了,有一种久游归家的感觉。
davide ragu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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