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国芳
在中原大地上溜达了一周,和许多头大身粗的河南男人擦身而过,在开封吃过黄河鲤鱼,到洛阳攀爬了龙门石窟,回到郑州,终于得以跟黄河近距离面对面相遇。气垫船停泊在黄泥滩上,远处的山谷是刘邦和项羽划分楚河汉界的鸿沟,山的对岸,便是一望无际的中原了。
在这个季节和这片泥滩上,黄河水缓缓流淌,几乎是温柔的。黄浊河水带来千里外黄土高原的风沙,千年瘀聚后,河床高于周围平地,黄河成了悬河,得依靠人造河堤来确保不会泛滥。除了天灾,黄河也曾多次因人祸(通常是战争)而决堤。最近一次是在抗日战争初期,国民政府利用黄河伏汛,在附近的花园口实行战略性毁堤,试图阻止日军西进。此举淹没耕地千余万亩,造成黄泛区,估计有千万人受灾,接近百万人死亡(确实数字至今仍存有争议)。中央社报导谓:
滔滔大水,由中牟、白沙间向东南泛滥,水势所至。庐舍荡然,罹难民众,不知凡几。洪水所致,澎湃动地,呼号震天,其骇惨痛之状,实有未忍溯想。间多攀树登屋,浮木乘舟,以侥幸不死,因而仅保余生,大都缺衣乏食,魄荡魂惊。其辗转外徙者,又以饥馁煎迫,疾病侵寻,往往横尸道路,亦九死一生。艰辛备历,不为溺鬼,尽成流民。
大禹治水的故事,是小时躺在爸爸温热的怀中,一边看《儿童乐园》绘图,一边听来的。眼前这块土地,便是诸侯问鼎,群雄逐鹿的中原。然而,在东南亚出生长大的我们,心灵似乎永远注定要处于一种漂泊的状态,不知何处是故乡。罗大佑改编余光中的《乡愁四韵》,可以理直气壮的唱: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 那酒一样的长江水 / 那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我们呀,却连乡愁都难据为己有。
我的大陆朋友,有没到过河南的,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到那里去。我也不知道。只能呵呵笑说:我见着了黄河,心就可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