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刀

黄筠娣

城里人没有什么机会把玩刀子,除非他/她是黑社会 Member,或者是餐厅厨子。

我成长的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好多把利器,巴冷刀是必备神器,其他的镰刀、斧头、剁菜刀、砍柴刀,还有锄刀。

我们也不叫把玩,哪有如此闲情,这些家伙都是日常必备用品,一天少了它们都不行。

乡下屋子前后都是荒草丛生,没有定期处理,日子久了会连路都被草掩盖。

所以镰刀就是用在路傍的野草,巴冷刀也时常用上,一些比人高的野草,尤其是我们住在河边,许多芦苇都是长得特别快,比人高还内藏玄机 — 就是各种蛇的基地,这时候一把24寸的巴冷刀在手就有恃无恐。

巴冷刀还有防盗功能,它够长,不必肉搏就可以击退盗贼。

乡下虽说治安不成问题,盗窃事件甚少,不过有防备总是好事。

尤记得1969年513事件,老爸和邻居大叔们磨刀霍霍的情景,磨的都是巴冷刀。

当时老爸带我去看他藏刀的地方,是一堆香蕉树丛,他说万一他死了,我逃出生天,这里有武器,可以保护自己。

那年我十岁,我有点害怕,不过还是牢牢记住爸爸的话。

幸亏不幸的事没有发生。

我们家除了巴冷刀、镰刀,每天用到的还有斧头和14寸的大菜刀。

家里大小斧头都有,爸爸用大斧头劈大块木材,而我的任务是每个晚上睡前用小斧头准备明早起火用的碎木材。

14寸大菜刀看起来很吓人,它是大约三寸宽的一把长方形菜刀,这种刀我家有好几把。

家里饲养许多猪,也有鸡鸭,大菜刀是用来剁碎畜牲饲料如番薯藤、香蕉筒等,太小的刀操作起来肯定没有大刀痛快。

这些大菜刀在每年的除夕还被老爸用在厨房,他把菜刀磨得锋利无比,在一年用一次的超大砧板上双刀飞舞,没一下子就帮忙妈妈把几斤猪肉、鱼肉和虾仁剁得稀巴烂。我家每年除夕酿200件豆腐,功劳就是老爸的菜刀。

搅拌机出现后,我们再也吃不到人工剁碎的美味酿料。老爸的力道,老妈的调料已经绝迹江湖。

家里这么多利器,老爸对刀的锋利程度又绝无妥协余地,所以我从小就在霍霍磨刀声中长大。

老爸磨刀时间多在中午,因为早上他赶着去巴刹做生意。午饭后他要开始剁猪菜前,就要磨刀了。我总会蹲在他面前看他磨刀。

老爸用磨刀石将各种利器打磨得寒光闪闪,那是一种充满禅定的感觉。

一种满足感。也好像一种境界。

他时不时地伸出大拇指在刃口试两下锋利度,直到弹出“嗡嗡”声才认为可以了。

小小的我,就喜欢看他磨刀。

如今,曲终人散,家里各种利器也不知所终。我只保留了一把老爸用铁线包扎刀柄的小刀。

这是我的宝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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