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恒
从小到大,圣诞树对于我和妹妹来说,都是一个既遥远又奢侈的梦。
小时候每逢圣诞,我的家人喜欢到附近的酒店吃自助餐。祥和温馨的圣诞乐曲在餐厅重复播放,玻璃窗蒙上一层薄雾,父亲要我们发挥想象力,设想我们正欢聚于温馨的北欧小木屋,依偎烛光一边取暖一边用餐。当下的气氛因为这番想象而更加温暖,盘中餐也因此变得更加美味。
简单的圣诞聚会在十点钟左右结束。临走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总会站在餐厅入口的圣诞树前合照留念。绿色的松树挂着各种闪耀的小吊坠和灯泡,以致我和妹妹都耍起性子,嚷着父母到商场去给我们带回一株。爸爸谎称圣诞树只能在北欧找得到,需要千里迢迢运来,过程既昂贵又耗时,才勉强打消了我们幼稚的想头。因此,圣诞树之梦就只好被我和妹妹草草收藏在陈年的愿望清单。
上了中学之后,父母因为迷上首都的圣诞氛围而每年驱车南下庆祝。热闹的柏威年广场,每一年都有不同的花样。各国游客互喷雪花,一起陶醉在欢愉喜庆的情绪,而逗趣的卡通角色则会步伐不稳地走在人群祝福大家“圣诞快乐”。某一年,广场更下起了泡沫制成的人造雪,让我们这些赤道子民也能体会一次浪漫的白色圣诞。然而,这个商场最吸引游客的,莫过于广场中央那一株接近五层楼高的圣诞树。人们需要吃力地弯曲颈项,不停后退,才能勉强看见顶端那颗璀璨的伯利恒星。
然而,因为疫情肆虐,想必今年的圣诞也只能闭门庆祝。多日关在家上网课的妹妹埋怨生活千篇一律又乏味不堪,所以起了想买一棵圣诞树的念头,好为单调的四面墙增添一丝丝欢乐的色彩。长大后真正去买一棵圣诞树,我们才发现它并没有小时候爸爸吓唬我们的那么昂贵。一棵三尺高的松树、一包小饰品及一捆LED灯光原来要价不超过二十令吉。
或许受父母小时候所营造的温馨感所致,圣诞节成了我个人最喜欢的节庆之一。正如农历新年需要大红灯笼,中秋节需要吃月饼一样,圣诞节也需要一些富有仪式感的事物来烘托,比如火鸡大餐或者一株简单的圣诞树。除了圣诞树,我和妹妹也上网给两个信主的,目前远在吉隆坡的表弟妹购买插画书作为圣诞礼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不少值得欢庆的节日。只有为它们赋予特殊意义和仪式,生活才不至于过得倦怠、盲目且麻痹。
坊间流传着不少关于圣诞树的传说,但我个人比较推崇圣诞树源于马丁路德之说。某个圣诞夜前夕,马丁路德在郊外散步,瞧见一棵宝塔形的树在凄清的雪夜中耸立,繁星点点的背景和这棵树相互映衬,惹得马丁路德心旌摇曳。回家以后,他在家里附近找来一棵松树,将之安插在木桶,再以银箔贴在枝干上作为星星样式的装饰。人类第一棵圣诞树诞生了!堂堂的神学家马丁路德,其稚气竟然不输当年只有七八岁的我,一心一意就只为搬运所有美好的事物回家珍藏。
隔了那么多年,家里终于有了一棵圣诞树。以这一小株的松树作为中心,我们一家人围成一个圆,为它依次挂上圣诞老人、礼物、雪球等吊饰,最后再办一个简单的亮灯仪式,童年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就闪亮成真了。疫情碰上圣诞节,足不出户的我们只好再一次发挥想象力,对着缠绕圣诞树的点点灯火,想象外头的世界银装素裹,寒风砭骨,而室内的空气因为一家人相聚攀谈而依旧温暖。圣诞树挂满的是一家人的祈愿和祝福,那个当下我们像天真的孩子一样相信着圣诞老公公会趁着我们睡梦时往红袜子塞入惊喜,而窗外漫漫的冬夜也将有转暖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