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斌奕
从百岁前甲必丹坐镇,号称雪隆州域最早的贸易场,到独立后全国规模的民生百货集散地,再到80年代开始兴盛的旅客热点,以至90-千禧年代的文化艺术路,这道由谐街(Jalan Tun HS Lee)起源,穿过戏院街(Jalan Panggong)和苏丹街(Jalan Sultan),紧接并入核心区茨厂街(Jalan Petaling),或靠左往汉都亚街(Jalan Hang Tuah)前进,或靠右往敦陈祯禄街(Jalan Tun Tan Cheng Lok)走的传统老城范围,自始暨今,哪怕遭遇了一次次要命的经济重击,包括仍在进行中,史上最严重的疫情影响,它到底还是有如古神话里的朱雀不死鸟一样,总能找到足够浴火重生的力量。
许多老字号选择闭幕结业了,像肥仔唛潮州粥,像玉壶轩酒家,像柏平戏院,像大书局、世界书局、大众书局等等,他们都于不同的危机中被迫退场,那样的结局当然是令人惋惜的,然骤眼之间,就似百年复百年间起起落落的继往轮回,这业务真空,随即便又有新的元素去争相投入 — 若个雨后春笋般,「它」— 人们口里的老隆城,几乎从不向时势低头。
于是戏院街摇身一变成了现下最夯的休闲地点,那里有景区鬼仔巷,有紧邻开业的诸多主题酒坊、雪糕屋和餐饮店,有战前品泉唐饼家,有Beryls巧克力博物馆,有挺过风雨的 Old China 娘惹菜馆及紫藤茶坊,有吉隆坡首家邮局改装的源昌隆咖啡,有文青小店月树,有人文空间 Lostgen 和般若 Prajana,有历史悠久的素菜馆万佛缘,有节庆饰品行刘华,有文房四宝行文化街艺坊,还有东山再起的何九海南茶店。除此之外,来到谐街和茨厂街,老茶庄建源与高泉发依旧屹立,同时又迎来了各个米其林星级餐厅(如Anjo、Malaya)和大小鸡尾酒吧的进驻,每每一入夜,眼见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们,在这摇曳生姿的霓虹灯下笑靥穿梭,作为一名一直把此处当成艺术圣地的中年汉而言,难免悲欣交集 — 悲,是因为曾经的羁绊弱化,喜,则是因为新老文化的共生脚步有条不紊。君不见街尾的鲜花墟、豆腐花、龙眼罗汉果、裹蒸粽、炭炒风栗、葡式烧鱼、本土糖水、慢煎糕等盘桓数十载的小食营生已逐渐恢复元气,并且冠记云吞面、金莲记福建面、汉记粥品、健发中药行、龙记肉干、我来也肉干等金漆招牌亦还火热不减,说白了,往昔的外国游客离场后,大马人的力挺才是尔今老街焕发生机的缘由。
再把视角调往苏丹街,左侧英语书局Book excess和二手书局大将,右侧中文重镇上海商务印书局,加上主干道的学林书苑,它们以文字活水映辉著居中的雪兰莪大厦,里头有书画用具专卖店,有佛教文本专卖店,有画廊、有各家茶艺空间(当然包括我们南洋印记/唐艺轩),有古董店,有装裱店,有日语学院等等,兼之一路上蓄势稳守的泰生钟表维修行、广汇丰茶庄、罗铁笔命理馆、汉寿堂龙狮会、与凤凰饼家、焓记、西湖、鸡容、南香、胜记、丽丰啦啦米、新九如牛肉面等一众老食肆,说是传统中华及民间文化于本土的延伸,其实一点都不算托大。
倘若,也计入Yew Yew咖啡屋、丽士杂锦文创大楼、明乐民宿餐厅、天井咖啡座复式旅馆、1988甜品、霓贵族日料等等中西南洋合璧的风格路线店,我们各行各业,各代商家,虽说理念不一,但无独有偶的,皆是仰望着中华大会堂、陈氏书院、中央艺术坊、尊孔独中、州立华小、圣公会国中、YMWA、人镜话剧社、中华施诊所、精武体育会、乃至李霖泰菜市场等地标长大,边立志、边成就梦想、边学会做人的一群。
试问所有靠着老街讨生活的人们,谁又不曾在仙师爷庙、关帝庙或卫理基督堂前暗暗祈愿过呢?不管求的是生意顺遂抑或阖家安康,唯一大家都旁通的,便是与这片异国人口中的「China Town」,一起生死与共的决心。
而这股众人齐聚的决心,使得我迫切的想要表达些什么—
我想说,哪怕未来风高路陡,纵使人面桃花朱颜改:
「咱的老隆城,依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