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益安
夜晚,做了一个梦。
看见妈妈蹲在浴室洗衣服。
我倚在门边陪她聊天, “ 妈妈,最近沒有见妳去打牌了,是不是有点闷和不习惯,感觉时间多了出來?”
“ 不会不习惯,只是多了吃的时间出來,有空就一直吃,管不住嘴。”
我倒不是这样看,吃得是褔气,至少不是每次回來,都听她抱怨,几个老安娣平日坐在一起闲聊家常,有说有笑,一上牌桌,全部杀气腾腾,非置対方于死地,一定要贏,最后搞到不欢而散,互指对方不是。
“ 都是在用儿女给的生活费,赌的也是儿女的钱,消磨时间而己,一打牌怎么都变成杀父仇人了?“ 妈妈不吐不快。
即使如此,生气不上三天,几位安娣又按耐不住寂寞,打电话來找牌腳,妈妈推辞不掉,于是再披上战衣,继续去拼个死活,结果输了钱,伤了和气,并帶一肚气回家,得不偿失。
原是小赌怡情,奈何输了钱,老人家难免都会心痛。
俗话说,要见一个人的牌品或品性,除了打牌,就是喝酒,输了钱,酒喝多了几杯,什么丑态恶性全暴露无遗,甚至可以动粗,秽语人身攻击样样齐,平时见到端庄好脾气,修养全都消失无影。
知道妈妈日常生活消遣不多,就不太意她一边埋怨,一边三两头她们又坐在牌桌上一决高下。
几个老安娣都像小孩子似的,不和几天,一打牌马上变成好邻居,反正是吵吵闹闹算一天。
我问妈妈,还有钱用吗?我回伦敦前,打算留下一些给她。回家短短几个星期,每当假期结束,身上有多出来的马币都会留给妈妈用。
妈妈说她还有,但是,我照样把有多的给她。
突然一觉醒來,我仿佛还听见梦中水笼头的流水声,妈妈双手仍然在衣服上又揉又搓着,一小膠桶才装着几件衣服,却永远洗不完。
事实上,也再沒有机会洗了。
*六月,记亡母六周年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