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家人

小泥

日本导演是枝裕和2013年执导的电影《我的意外爸爸》(港译:《谁调换了我的父亲》,更为贴切),当时轰动一时,颇受好评。如今观赏亦未过时。

《我的意外爸爸》由真实事件改编。以往妇女多由医生、产婆协助,在自家生产,难产等意外并不罕见,生产一直是威胁女性生命的重要因素。现代医疗兴盛之后,为了确保产妇、婴儿安全,妇女多在医院生产。医院生产确实明显降低产妇、婴儿的死亡率,然而医院偶尔会发生意外,比如搞错婴儿。

多国发生过抱错孩子的憾事。比如富豪之子错过原本优裕的生活,在中下层挣扎大半辈子,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他错过的人生,只能独自消化这命中注定的恶劣玩笑。过往无法准确鉴定血缘关系,弄错孩子与否,相关人们尽管将信将疑,却缺乏实证。但在DNA技术普及的现今,验一下即可确知,血缘已有明确的真实凭据。

得知当年抱错了孩子,高阶白领的野野宫家,冲击远较经济状况一般的斋木家更为深远。斋木家的想法很简单,医院付点赔偿金,两家孩子成为朋友,也就算了。野野宫由于经济优势,且家中原本只有一个孩子,父亲良多甚至兴起不如直接扶养两个孩子的念头。两个家庭都不愿放弃儿子,两个孩子都是被爱的,这是两个孩子的幸运之处。

野野宫家宛如饭店,良多忙于事业,少有亲子互动的欢愉时光,几乎是母子相依的伪单亲。良多对儿子庆多,要求多于疼爱。斋木家拥挤狭小,家人嘻嘻哈哈,亲密无间,假日全家至野外旅游、度假。哪个家庭更适合子女成长,实在难说。

弄错孩子,原来并非医院管理疏失,而是某位护理师当年一时的妒恨。现代社会脆弱之处,便是我们很可能被迫承担陌生人有意无意的作恶,调换孩子、恐怖攻击、交通事故……

法院判决两家领回各自的亲生子,不再与原本的家庭联系。但孩子思念母亲、原本家庭,并未完全遵守约定。过去对庆多严厉的良多,由于探望生病的父亲,以及自身事业不顺遂等等,开始思考自己和家人的关系……具体改变是陪伴亲生子琉晴玩耍,家庭和乐融融。

《我的意外爸爸》动人之处,在于良多与琉晴相处渐入佳境,太太绿却不舍庆多未曾享受父子同乐的温馨。且良多明知琉晴始终思念原生家庭,面对一家三人想法分歧,于是良多决心将儿子换回来。结尾时良多对庆多的告白,相当动人。

血缘确实有其神秘的力量,看着容貌神似,却更年轻的自己,感受相当独特。然而相处多年的情份,果真比不上血缘的羁绊吗?是枝裕和认为不然,惟大家不妨静心思索,选择自己的倾向。

日本过去为长子继承制,其他儿子成年后,就得离家自立,无法分享财产。农业社会倘若没有田产,又缺乏一技之长,几乎无以维生。于是男人成为赘婿或养子,改姓所在多有,本家亦不阻挠。与华人相较,日本人对血缘的执着较为淡薄。部份绵延超过百年的老牌商号,将能干伙计收为养子,取代无能儿子,以便好好延续先辈留下来的事业,时有所闻。

《我的意外爸爸》的确是日本故事,华人对血缘非常执着,非得认祖归宗不可,决不会放手亲生儿子的,那是另外的状况了。

倘若大家认知家人其实也是经由选择,得来不易,是不是就会更珍惜与家人共处的时光?大概不会改变什么吧,世事复杂纷扰,每个家庭多少都有各自的难处,未必是珍惜与否的问题。

Photo by Tim Mossholder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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