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可及的他

烟雨喧嚣

这一天的大雨格外猛烈,我躲在房里始终不敢踏出半步。

房门外有哭闹与咒骂声,我身在黑暗,像是白昼来临也无法抽离。

脸颊湿了,头发上的泪水也早已干涸。我泣不成声,躲在被窝里发着抖。

被子,或许是此时此刻唯一能够给我提供温暖与安全感的东西。

接下去的那段日子里,父母都格外忙碌。时常有陌生人进出我家中,经常出国工作的爸爸也频繁出现在了家中。

我预感到了什么,只感觉晴天好像也没有那么明朗了。

一个月后,妈妈告诉我:“宝贝,妈妈和爸爸……得分开了。”

我虽是早有预料,心头却是狠狠一颤,抿唇片刻,笑着问:“那妈妈……我能跟着你住吗?”

妈妈没回答,眼泪流得更凶了,紧紧抱住了我。

那一刻,我知晓了她的答案。

不知在多少年前,爸爸就经常出国。

许多时候一个月下来不见他也是常事。

妈妈很伤心。

她经常捧着手机,等待着爸爸的回信。

我小时候我经常都会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都说,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与我们的距离很遥远。

又问了几次,我发现问出这个问题时妈妈眼底都会流露出些许伤心的情绪,久了也不再问了。

终于,爸爸不外出了。

但原因却是被降职,所以没被委派到国外公干。

虽然是这样,可我仍旧很开心,因为妈妈的笑容多了起来。

但是,我总感觉面前的爸爸离我们很远很远。

怎么个远法呢,大概是,中间有一片汪洋大海。

我们这里没船,想靠近爸爸也没办法。可能够朝我们靠近的他,却始终不愿意迈步。

那时候的我想,比起爸爸在国外的日子,现在这样才是我们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饭桌上,欢声笑语萦绕着,却只有我和妈妈的声音。

看了眼爸爸,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就像身处另一个世界中,离了我们十万八千里。

又过了一年,爸爸晚上开始外出了,经常夜不归宿。

记忆中妈妈貌似问过原因,可却被爸爸恶狠狠地驳了回去。其他的记不清了……或许是因为这回忆太让我难受了。

我总感觉,爸爸人在家里,心却不在我们身上。

我渐渐长大,已经是小学四年级了。

幼儿时期,爸爸还是很疼我很爱妈妈的。

那他现在是不是不爱了呢?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是的。

如果他还爱着妈妈,怎么会让她每天都那么伤心。

如果他还爱着我,怎么一天下来都没和我说几句话呢?

可能是太忙了吧。

这是我曾经对于自己的安慰。

有时候会想啊,爸爸回家干什么呢?

像是回家吃个饭,从前可能还包括休息吧,但他现在连晚上都不回来了。

妈妈逐渐消瘦,我很心疼。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想让爸爸多回家陪陪我们。

但他淡淡抬眼看了我一眼,我一时间握紧了拳,眼眶泛酸。

好陌生,冰冷的眼神里满是疏离。

我感觉他离我好远好远,就算身体在这里,炙热的心却像是飘到了外太空。

我碰不到,好远啊。

直到那一晚,这一切到了尽头。

爸妈大吵了一架,一向暗自忍耐的妈妈终于憋不住了,将委屈统统诉说出来。

最后的结局我其实没听清,也或许听了,但选择性地把它遗忘。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而妈妈的反应告诉我,我以后不能和她一起生活了。

没关系,我还能给妈妈发信息呢,我暗自安慰。

其实我不明白,爸爸根本就不爱我。或许说,曾经的他把我捧在心上,如今他只把我当作一个陌生人。

那他为什么要和妈妈争夺我的抚养权呢?

很快我知晓了答案,当初爸爸是无奈之下才和妈妈结婚的,生下我之后关系虽然好了不少,但不深的感情在远距离下统统瓦解散去。

而我会被爸爸带在身边,只是爷爷奶奶的意愿。

放学回到家,我便一个人独自待在空旷的书房写作业。

有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偷偷躲到书桌下哭泣。

其实我不想哭,妈妈说了,女孩子哭多了就不好看了。

但是我真的无法控制委屈啊。

我想过的,如果爸爸……如果爸爸不再离我那么远,靠近些,多关心我些,我还是可以原谅他的。

可是,他和没我这个孩子一样。

虽然与爸爸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我感觉,他比所有人离得我要远。

甚至比在另一个国家的妈妈还要远。

我每一个晚上都会和妈妈通电话,都能感受到她那疼爱我的心,离得很近很近,与我的紧贴在一起。

不像爸爸,我不知道他是没有心,还是没有把它放在我身上。

或许……搁置在了很遥远的地方吧。

最终学期的语文考试里,作文试卷中有一个题目是——最遥远的距离。

我拿了满分。

心中被酸涩占满,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

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人与人的距离,就算隔得再遥远,只要有心,跨越千山万水其实也能相依在一起。

但一颗心要是渐行渐远疏离了,即便是我跨步,它便又会往回退一步。

最遥远的距离……可能就是无论我怎么努力迈进,却无法抵达的那个地方。

Photo by Aleksandra Boguslawska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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