鄀晨
那天,我正准备开车离开家,母亲拉开虚掩的大门,趿拉着拖鞋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在后院摆弄着花花草草的父亲听见引擎声,也走了出来。
果然。我心想。
车里的音箱随机播放着的歌曲不好不坏,刚好凑合能让我打发等待的时间。
启动引擎之后不能马上驾驶,要让引擎充分预热,绑好安全带之后调整座位以及望后镜,还有来自母亲的开车小心的叮咛,都是每次的例行公事。
母亲会站在门边,目送着我离开,偶尔想起想要对我说的话,也不管我在车里听得见或听不见,自顾自地叮嘱我。无法从她的口型推断她说什么的我,就会按下车窗,让她再重复一次。这时候,刚刚启动的引擎所排放的烟就会顺着敞开的车窗飘入我的鼻子里,我总在想,为什么母亲可以忍受这令人不适的气味那么久?
父亲会默默地站在我车的斜后方,在我调整望后镜的间隙,我能看见他悄悄踮起脚尖,从对他来说有些高的围墙探出头,观察着马路。有时候,大门两侧会有外人的车辆停泊着,因为那些车辆的阻挡,我的视线死角自然而然地扩大了。这时候,父亲会成为我在车外的“眼睛”,因为有他的指挥,我能比任何时候都更有自信地倒车。
小时候,站在门边的人总是我,不管是目送父母离开,或是迎接他们回来,我总会大力地挥动我的手,直到他们看见,笑着挥手。小孩有着懵懂单纯而纯粹直接的情感,仅靠挥手这简单的动作,就足以将这份情感传递给另一个人。
时光流转,我从未想过我与父母立场对调的场景,直到我坐上驾驶座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像幼时那样,用满怀激动而期待的心情去目送或迎接他人了。
话虽如此,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也依旧刻在我的骨子里,每当我离开前,我会朝父母挥手,哪怕车内和车外的人已经对调了。倘若他们没有看见,我的车会停留着,直拗地等待着,直到他们抬头望着我,对我挥手。我知道,我总会等到这一刻。我总是为我这个固执而调皮的习惯而自豪着,并且永远也不想抛弃这个习惯。
我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我开车离开家时,挥手的方向永远有我的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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