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良
最近忙着为部门里的成员们准备学习事宜,比如个案讨论、主题教育或学术研究文章分享等。大家平常的临床工作已经透不过气来了,还得为了跟得上临床的知识更新而轮流彼此教育学习。这虽然是医学界的常态,多年来还是有吃不消的时候,尤其是面对医疗人员缺乏的艰难时刻。
有的时候望着站在身旁或诊所外的学生们委婉地看着我时,而我又不得不接看门外排满的病患时,心里特别无助和难过,只好吩咐他们如有特别的疑问就直接提出来,向他们强调要根据各自的学习需要来寻找答案,并无助地向他们表示无法逐一地解释和教导。
这里我得先声明本身并不是负责这些医学生的教师,只是认为教育原本就是我们身为长辈或学长的责任,希望他们将来可以将助人的工做好,而且他们不能只是在大学里纸上谈兵,更需要实际的临床实践和训练,所谓的“教”和“练”,才可能真正地掌握临床技巧。
令我感概万千的不止是大学的教育因人力资源缺乏而受影响,那些已经进入职场的实习生也难逃此劫。最近就有实习生在面临临床测试时被同事斥责无法正确地质询有幻想症状的病人,结果被评为不及格,要求重新评估。负责人找我帮忙重新评估,认为这个实习生平时的工作和学习态度良好,不至于因为无法鉴定幻想症状而被留级,希望我可以找出她学习上的困难,并帮助她理解临床幻想症的质询方法。
如往常般,我会选择一个病患,要她在我面前展示如何鉴定幻想的症状时,她还是无法很有效地做到。我问她是否曾观察过学长们展示过鉴定幻想的方法,她脸色难堪地微微摇头,似乎害怕我也会像同事般斥责她。我二话不说,转向病患就开始询问:
“听过去,如果每天都有人在屋外监视您,您一定会觉得很紧张和害怕。他们是用什么方式来监视您的呢?监控器、手机、电视、电脑,或任何一种方式呢?”
“您是否观察到任何的一种现象表示自己被监控,又或者这样的想法是凭空而来的呢?”
“我可以尝试明白他们要监视您的原因吗?”
“他们是否一直都在监视您呢?还是特定的某一个时段或机遇呢?”
“他们是否还有监视别人呢?比如您别的家人或隔壁的邻居呢?对此您有多大把握呢?如果要您给一个百分比,那会是多少?”
“为了缓解被监控的焦虑,您是否有什么行动或应对的方式吗?”
“您觉得现在这里(病房)是否有人监视您呢?”
“其实随意监控另外一个人是不合法的。请问是否有什么有利的证据来证明此人在监视您?这样将来就可以交给警方来帮忙处理。”
病患给出了一系列的回覆,表示他被监视的想法已经因为药物而缓解了许多,虽然还是感觉家里可能还会有人监视他,但比起他入院前那般截铁斩钉地认为只有他被监视,直到如今认为那些吸毒者可能也监视他的母亲和姐姐时,他紧张的情绪已经得到了缓解。最后我问他是否会再因为自己怀疑的想法而采取任何行动时,他表示如果真的有证据就会通知警方,不会再自己乱发脾气了。
我问实习生是否明白了质询幻想的方式,她高兴地点头,表示以后会用刚刚展示的一系列问题来做质询了。我让她通过了评估。她即将结束实习生涯,希望她带着这两年学习到的医疗技巧来帮忙病患,不辜负众人的期望。
其实我的焦虑还没解决,到底我们的教育是否都是纸上谈兵呢?身为教师,是否都只是在说教呢?当然教师的身份绝对不只是执教的职员,也包括了所有的先辈、长辈和父母们。很常听到这一句谚语,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没错,我们可以从书中学习到许多知识,但技巧并不能完全从书中学习,而更需要实际的练就和经验的累积。
传授技巧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教”和“练”,而“教”不能只是口传或传统的教课法,更需要以身示范,以身作则。试问有哪一位教练是自己没有经历过就来督导的?没有!教练并不一定需要有辉煌的成就,但绝对要有服人的能耐,如要服人就不得不从人的心理上着手,必须和学生建立关系,知道其优缺点、学习的绊脚石或其行为诟病等,方能有效指导和陪练。身为教师,最怕就只是督促学生要多看多读,然后每天考学生课本上的知识,而忽略了知识的理解,消化并运用。
同样的,身为父母,如果希望孩子有良好的学习态度和健康的人格发展,父母需要成为导师,更需要成为教练。谁说身为父母的容易呢?史记记载:“居之一岁,种之以谷;十岁,种之以木;百岁,来之以德;德者,人物之谓也” 。教育一个人成德成仁,绝对需要时间,切勿拔苗助长,只为添满数字,表面风光,后继失去的可是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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