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克的爱还比肿瘤轻很多

梁依伟

2020年发病后,透过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 (PET)影像,医生曾说过,单一左肾的这个肿瘤估计不少于三公斤。当时身已无力,也没继续问,身体的其他地方呢?

癌前曾对妳说:“希望老来妳要死得比我早,先把不捨老伴的悲伤与孤单都留给我。”

癌末后,妳不能死得比我早,这样会比较好。怕妳走得很烦恼,最后牽挂又担心我若要人照顾沒人可找。当然这些顺序让老天去搞。別去忧这顺序,我俩天天好好过。

癌未后,开始着手调正及珍惜时间挂勾的活法,若知你將快死去,要如何活下去。

我俩已在2020年3月17日罹患癌未已开始做好心理准备,我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离去。不浪费我剩余的时间,享受还能行走的空间。

疫情期间,即使有边界管控,也走透所有新加坡地蓄水池及大大小小地公园。后疫情期间,边界开放及每季体检后,医生告知身体这季无需加料的护理,比如电疗,身体狀況还可以,太太马上安排陪我走出城,再走进別人的城內去转一转。尽量圆滿我地今生,也在她的人生填上多些有我参与的色彩。

谢谢妳每一次用心安排在夜晚时分陪我看星星,七早八早看日出。即便每次拍照,一二三,看了不行又重拍,某个人走过入镜也重拍。开开心心留照,不管太阳晒,只是想要把最美的瞬间留下来。

从前说过, 今生来世都爱妳。那是真的用来去哄妳的。年少的妳明知道也开心不已。这些无所谓的甜言蜜语,已不适合现在的我和妳,重点从始至今,还有好好的妳对我,我对妳。也珍惜现在有我也有妳。

现在的我和妳,都知道只有珍惜今生而已。若幸运的话,我能有下辈子,妳也不傻了,因为也不懂茫茫人海中还能够不能够再遇见妳。

对不起。这个承诺已不能信口开河,乱乱讲給妳听。癌未已到来,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说可以就可以。

人生无常,睡着了也願我能用好死的方式离去,减少妳的担忧,也希望留给妳少一点麻烦。所以,为了延缓先瘫痪后离世的情况,也为了自己还能够自理,我已勤劳多动动手脚,定时吃药及检测。这可全都可欲不可求,一切尽了力,就由它去。我的人生尽做,不留后悔,绝口不说:早知早做就对得起妳。

也常有意无意笑着对妳说:“我离开后,尽量少伤心最好。因为我只是死得比妳早。让妳伤心的人不伤心。他,也就是我,肯定会得到解脱、快乐、没烦恼。所以少伤心,避免变成痛心。总之,我走了后,坚持着,妳就是要过得即使沒我同行也好,或更加好。”

这场有妳的人生赛,上半场,谢谢妳的重口味,跟了一个肥而不腻,有着超重身材和当初皮包常不听话的我。2001年,搞了一间已有15年屋龄的小组屋,马桶也换不起,当下能力只能用少于十块换马桶盖,慈悲的前屋主愿留下15年实价少于三百块的沙发。家俱也仅有几百块的预算,也只有在宜家家居(IKEA)有得卖。

当时闲来最爱和妳一起看着天空上星星旁边的飞机,只因看看而已,全都不收费。当时的妳还须一起分担柴米油盐的琐碎费用。一起努力去改变,迈向今年比去年好的生活素质。我也常加班,并不是我热爱工作。而是加班费是我的最爱。这样的我,还跟着。别人都叫真爱。

现在提前进入下半场,贯彻原有我俩老来划,身外物全都帶不走,所以用从前储存雨天的米糧和换去小屋的计划等去换取补贴现有生活费及我们的盘缠,继续换城之旅。局势逼人时,什么都能安排,方得生活压力少,精神也很好。

常找安心种种活法去换心安,再去等待长眠安息的到来。都来到了这里路,若还不松手,放手样样来。这叫真傻。

常和妳分享癌未后的感悟。从生的那天起,死亡就在某处等着妳。所以,人总要死,不去逃,不去躲。做好现在,不管以后谁先谁后,也无俱不好死。活动对我来说就是还活就要动,虽然我的脚走起路来会很痛。

天天都需简化所有的思维,別去复杂化它。就像我的病情一样,若再去想它,为何找上我,想东又想西,结局还是会一样。它绝对不会在乎我的想法。

任何事情的形成都不是只有单一的因素。有祸就会有福,都是多重因素形成的完美风暴。善加利用这风暴,用风暴断绝”等一等‘’这个心魔。多见互相想见的人,也多拍点全家合照,当然更要留下多几张只有我和妳的身影照。

人生不亏待我,所有快乐和甜蜜,生活的苦和累、幸福和开心,都是人生对等的,爽呗也无憾。癌未的身,还能和妳手牽手到处走,也继续借这机会开告別见面会,偶尔搞点小吃会。

我和妳一起的人生像手拉推车。我在前方拼命拉呀拉,妳总是义无反顾地在后面帮忙推一把。以后我不在了,你会有点吃力加上累,因为你的前面少了帮忙拉车的那个人。人生绝对无法事事都如意,总会发生不是前面少了一个人,就是后面少了一个人的情况。

只能告诉妳,心简单,活着就简单;心自由,活着才自由。好好活,准备随时要单飞。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对妳的爱净重21克。这一份爱不会因为来到生命的终点而突然不见。

备注:“我对你的爱净重21克” 是西方的一个传说(实际上来自《魔兽》——编者注)

21克是灵魂的重量,每一个深爱着别人的人,死后体重会减少21克,是世界上最纯洁的爱。那21克便是:宽容、接受、支持、倾述、难忘、浪漫、彼此交流、为她祈求、道歉、认错、体贴、了解、道谢、改错、体谅、开解、忍受、质问、不要求、不遗忘各一克及最后一克——牵手后不随便放手。

Featured Photo by Katarzyna Grabowska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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