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丘馨儿

我叫椿枫,我有一个妹妹叫琳琅。今天是八月十五,犹记得去年的今日,就在这崔家庭院,我和失联多年的妹妹再度相见。

还记得当时的我就像现在这样,在庭院里坐着。我被风吹得昏昏欲睡间,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她边喊着边跑进屋内:“奶奶!我回来了,琳琅回来看您了!”

屋子里的婆孙俩有说有笑,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老人家笑得不住岔气。这时,我听见琳琅说:“我要去找椿枫,和她一起吃。”

于是,老人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粉摆在庭院的小桌上,还笑着看了我一眼。

小姑娘奔奔跳跳地跑向我,拍了拍我,说:“好久不见啊,椿枫!”。她径自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撩拨着她散碎的头发丝,说:“真的很久没见了,琳琅妹妹。”

琳琅拨开我,无奈道:“椿枫姐姐,你别老是这样弄人家。” 她从兜里摸出一把簪子,还是那把簪着火红色梅花的发簪,随意地将散乱的头发盘起。

我看着她吸嗦着面条,汤底热辣得使她香汗扑簌而下,小脸蛋还变得红扑扑的,可爱得紧。她爱吃酸辣粉却不爱吃粉丝,每次都嚷嚷着让她奶奶给她放面条。望着她粉嫩嫩的脸颊,都快赶上桌上摆饰着的那一摞仙桃了,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遂再次将“魔爪”伸向她。只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又被她拨开了。唉,妹妹总是羞涩于和我太亲密。正叹息着,竟见桌上那摞假仙桃和簪子上的梅花在嘲笑着我没能得逞。

我生气了,收起“爪子”时却不慎拂过她的青丝,原就不牢固的发髻被我弄散了,火红的梅花簪子也跌落在地。她却不甚在意地喝干整碗酸辣汤。

对了,琳琅她从来就不是小心眼的人。我们小时候玩得挺好,于是干脆就认作姐妹。当时她是这样说的:“椿枫,既然你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但看在你长得比我高的份上,我叫你一声姐姐吧?好吗?”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又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椿枫姐姐!我是你的琳琅妹妹哟。”我笑着回应她:“好!琳琅妹妹,我是你的椿枫姐姐。”

后来,她在村子里拜师学雕刻。她雕的第一个字样就是我的名字——椿枫。彼时,她兴高采烈地将刻得歪歪扭扭的木牌子系在我的脖子上,还不准我摘下来。我笑了笑,也就任由她了。

吃饱喝足的琳琅擦了擦嘴,显得意犹未尽:“啊,还是奶奶煮的酸辣粉最对味了!”

屋子里,老崔看着琳琅的举手投足,摇了摇头,道:“妈,您别老惯着她。她正值青春期,吃酸辣的容易爆痘。” 老人家撇了撇嘴,不耐烦地开口:“去去去,她多少年才返乡一回,你净说些有的没的。你妈我当年可是喝酸吃辣着长大,也没见哪里不好。不听你的。”

“啊,差点忘了,椿枫姐姐,我在大城市里遇到个算命的,就让他给家里人都算算。命理师说,姐姐五行里太多‘木’了,所以名字里的‘木’字要去掉为好。然后你看,我回去立马就给你雕刻了新的牌面!” 说着,琳琅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块崭新的木牌。她迫不及待地替我取下老旧的“椿枫”,再系上刻着“春风”的新牌面。

对比两张木牌,她的雕刻技术明显见长了,看来大城市里的师傅技艺较为精湛。我晃了晃牌子,称赞道:“真好看!我好喜欢,谢谢琳琅妹妹。” 从此,我便更名为春风。

之后,她又回到大城市里学手艺。临行前,她不排斥我的亲近了,甚至主动抱了抱我,搂着我说她在大城市里会想念我的。纵然万般不舍,为了生计,我们姐妹俩不得不分离两地。一年过去了,我也越发想念她。

崔家庭院里,起风了,我迎着风想起去年相见时的光景——脸蛋红扑扑的姑娘低头嗦着红汤面条、桌上摆着一摞粉色仙桃、头上戴着红梅花簪子,可谓是红红火火。如今……唉。我低头一看,那假仙桃和被遗忘在地的梅花簪又在嘲笑我了。哼,凭我杨柳之姿,才不屑与尔等死物计较!

老崔是这一切的见证者。日记本里,他是这样写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Photo by Michał Parzuchowski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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