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淮
自那本单线簿不见后,我暗自发誓:我绝不能再留下遗憾。
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我从书桌抽出一本单线簿,一有时间就在上面写写擦擦,历经好几个月,总算是完成人生第一本“小说”。尽管里头的文字稚嫩非常,但毕竟是处女作,总归是有收藏的价值与必要。可当我回过神来,单线簿早已不知所踪。
它到底去了哪里?我已追忆不起,也实在无从想起,只能任它像沉船没入大海。而这似乎也在预示,我的写作之路不会一帆风顺。
彼时我热衷于参赛,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小学还能仗着学校人少,勉强混出个名堂。来到中学,程度相当的人被聚到一块儿,除非是拔尖,否则真的很难被看见。不过,我并没有因此气馁,单线簿的英魂仍在鞭挞着我,于是我参与了校内两年一届的文学奖。
初次参赛不知天高地厚,本还在期待自己能斩获奖项,可这一轮我却摔了个人仰马翻——甭说获奖,就连入围的份儿我都没有,彻底被拒在门外。尽管难受,但我庆幸至少没有辜负本心。这么想着,我重整旗鼓,继续参加各种比赛,可结果却被全数投篮。
人心毕竟是肉做的,多次遭遇否定还是会迷茫。兴许是老天看到我的挣扎,老师恰如其分向我们讲解荀子的《劝学》。凝望那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穿越时空来到我面前,我收拾好心情,决心再战文学奖。然而这回是至圣先师孔子亲自出马,不远千年来传授我“中庸之道”。
我曾多次幻想比赛没有多少人参与,最好只有我一个,那我参赛即是冠军。可当这天来临时,我却后悔了——由于小说的参赛者过少,主办方便把高初中的作品放到一块评等。经历两年的磨砺我入围了,转头却被高中的学长姐按在地上摩擦。原来过多与过少,都不是最优解,我的心态也终于从最初的积极参与,后来的消极面对,转为平常心对待。
很快我也成了学长,面对中学最后的文学奖,我还是颇有自信的。正当我以为没什么能让我的心再起波澜时,我却忘了——再平静的湖面,遇上滂沱大雨,也还是会荡起圈圈涟漪,更何况是被投下巨石呢?望着讲堂前方的投影,看别人的作品均是满满的点评,谁又会料到轮到我时,却只剩下个“略”字呢?评审也只是瞥了眼自己写下的“略”,真就直接略过了。
成绩公布,一篇被略过的作品自然不可能获奖。参加了数年的文学奖,不仅没获得过任何奖项,最后难不成还要结束得如此不明不白——遗憾已经太多,我实在不想再徒增一件。于是,我趁着人潮散去,拦住了小说评审,向他询问为什么我的作品只得到“略”一字。
评审先是一怔,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你的小说没有灵魂,不是你年龄层会经历的东西。也不是说不能虚构,但你写的时候,能比有过切身经历的人深刻吗?不是说写得不好,但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当下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但评审的这番话,让我开始思索自己为何而写,我也渐渐明白为何那篇小说只值一个“略”字。除了他所说的话,我更是牢牢记住了这位评审——尽管我相信他不会记得我,毕竟我只是众多被略过的无名者之一。然而,缘分总是奇妙,后来我去读大学,赫然发现对方居然是我的老师!
一次上课,他要我们交上一篇小说作为最终作业,我知道这是机会——终于在交上功课后,他在班上夸我,说我的小说“读起来很有画面”、“对文字有一定的驾驭”。当下的我感到无比光荣,但谁又知道,我曾经只是个“略”呢?
后来我曾壮着胆子,问他是否记得我,果然如我预料,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但我想现在,纵使我已从大学毕业好些年,他或多或少会对我还有点印象吧!至少我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略”了。
后来我成为了老师,我也常以自身经历鼓励学生参加各种比赛,这是我花费十几年领悟的道理,是我写作的一个缩影,其实也是在勉励我自己。
“比赛得奖,那无疑是一份肯定,但是落榜又何妨?重要的是,你要喜欢写作的感觉,勇敢去写,多写,一直写——总有一天你会有收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