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淮
“老师,外头有学生找你。”
自打从疫情后,所有学生不得进入办公室内,但凡有学生要找老师,都要在办公室外等待。来不及思索究竟是否又是自己忘了与学生约好,再让学生在外头傻站等待,人已走到办公室外。
来到外边左顾右盼,这才瞥见两个小女生站在一旁,是我教导的学生。我走了过去,语气里残留着些许怒气——大概还在为先前同学不认真上课而生闷气。
“有什么事吗?”
她们俩本就属于比较文静的类型,现在又听到我这般语气,估计是被我吓着了,一下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开口。
挣扎片刻后,其中一位才吞吐地说道:“老师,对不起……我以后会认真上课的……”
听到这么一句话,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方才满脑的怒气顿时消散——反而觉得自己小气了些,总爱与年幼的学生过不去。又想起谁年少时没气过老师,自己从前也没让老师多省心,实在没啥资格拗下去。
深吸一口气,我轻叹了一声,扮出豁达的样子:“没事了,以后上课要认真点就是了。”
她们俩听完我说的话后,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料想她们也没想那么多,单纯只是为道歉而来地。
看着她们这副呆傻样,竟和当年无知的我们有几分像——也没想老师会应答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非道歉不可。又想起鞠躬那瞬间,全班同学都定格没有起身抬头,只是安静地等待家政老师的回应。
说起家政老师,印象最深还是她的啰嗦,同样的故事总可以重复讲上好几十遍——隔壁邻居的洗衣机坏了那么多年,也不知修好了没。那时年幼,我们不仅不想听她说,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回避。家政课又恰巧是在电脑课后,每每换节,大伙都会刻意放慢脚步,爱花更多的时间回班才甘愿。
期间老师也絮絮叨叨过几回,但我们始终没多少改进,她索性也看开不说了。老师也不愿一人在门窗紧闭的教室外干等,于是后来总是来得略迟。年少是顽劣,我们看准这点,一次联合全班早早返回教室,但是并不打开门窗,反倒还拉起窗帘,故意装作教室没人的模样。
老师后来来到,在外等待许久。她还在纳闷学生怎么还没回来,却听见教室里有细微的动静,这才察觉不妥。推门一看,发现全班同学都在,可却没有人反对这项计划——当下她大概觉得我们全班都讨厌她吧!所以一下悲从中来,泪水直接泛出眼眶,然后老师扭头径直离去。
尽管大家那时尚小,见到这幕却也清楚意识到自己干了坏事。随后在训导老师和班导师的双重开解下,全班同学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是伤害已经铸成,当下能做的只有诚恳地道歉,并奢求老师的原谅。
那天的家政课,我们没有迟回教室,规矩地坐在座位上等候老师进班。老师徐步走来,我从窗户瞥见老师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但她明白自己始终得进班,略带踌躇,还是走到了教室的正中央。
“起立!行礼!”
随着班长的口令,全班鞠躬而下,可谁也没有抬起身子。所有同学都鞠着躬低着头,齐声说道:“对不起老师——”
当下那一刻,没有人知道老师会如何回应,但我们知道的是:错了,就该认错。
“只要是真心道歉,我一定会接受的。”老师的声音传入我们的耳朵,“起来坐下吧,要继续上课了。”
我这才抬起头,看见的不仅是老师宽慰的笑容,还有身边那群似乎变得更成熟、更懂事的同学们。
“只要是真心道歉,我一定会接受的。”我偷偷把老师那句话纳为己用,而她们俩在听完这句话后,紧张的情绪似乎也变得舒坦些。
她们连声说道:“谢谢老师。”
上课的预备铃恰巧在此时响起,她们俩朝我再次鞠躬后,也准备离开,回班上课。我缓缓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烦闷的心情早就一扫而空。
在这漫长的育人旅程里,还会有怎样的风景在前方等候着我?收拾好心情和教具,我再次迈步,且不断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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