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人
我有个打散工的朋友,他希望有个美好的家。美好很抽象,因人而异。我不会知道他心目中美好的家是长什么样子的,直到我接住了他投来的目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怪呆滞,脸色略苍白,虽然不至于失落,却不缺几分迷茫 。他说,家是需要完整的家具、家人和家味。家具可以有写字吃饭的桌子、安坐稳用的椅子、软绵好睡的床铺;他的家人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兄一弟一姐一妹、他的伴侣和一儿一女;家味呢?是要让他有待得舒服自在的感觉。
蛮完整的说法,可以认同普遍上是个美好的家。
他进一步补充 —— 老迈的爷爷自从动了肠瘤手术后,就没走出家门半步,耐劳的奶奶内外忙着,把满屎尿的双手和碎嘴一样不曾闲着,每天寝不了三小时;在家躺平的爸爸成天怨天尤人,头痛风湿的妈妈无不忙碌,为生计想方设法;兄长继半年守函待业的日子,今天又再去新的公司面试;妙龄的姐姐挺着日复一日渐大的肚子,与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激烈声讨离婚的枝节;宅妹手上的游戏机不定时敲响高声斗乐;幼弟躲在小房角落,专心瞄着屏幕,影视对白和音乐词曲互会轰炸;伴侣埋头于潦草账簿,不停盘算该如何购置属于自己的房屋,漠视一对儿女正为了一架手机而互相拉扯,哭闹喊叫。
吵架与拼命是他家里主要的旋律,甚至频率和节奏高分。鲜艳伤口围着他们不规律序地轮班上色,结疤的工作从未休假,加不到头。家具都尽是妥善的乐器、脱钉桌、独脚椅、陌生的枕头及床垫,配上有本事的乐手们,震撼耳膜不是难事。这些人都是獠牙齿轮,凡任何接点或触间都有摩擦的火光,数之不尽的讽诡论,处之不完的纠缠纷,让齿口磨得愈发锋利,智慧的输出速度被倦怠麻痹了敏感值,解结的经验值已应付不了跳跃式升级的执念。
对我来说,家本是人在面对生老病死的时候最想待的地方。对他来说,反而是最接近生病和老死的地方。
听着他缓缓道来的故事,我很勉强地在寻找恰当的形容词。他的家人像是牵涉商业官司的生意伙伴吗?唯我独尊的上司和忤逆的下属?背道而驰的朋友或势不两立的仇人?我不只对家人的概念一头无绪,更无法告诉他,总会有美好的家……吧?
我说,你正希望它变得美好,它一定还是住在你心里的那个家。
我要他梦家成真。
Photo by Harper van Mourik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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