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国芳
3月尾有事到北马,特地安排了两天空档,从槟城飞到兰交怡去为小说勘景。40年前一群文青在此聚会,把此岛命名为文邹邹的“浪敲屿”。我心中有一篇跨越40年的小说,想为不羁的青春和未圆满的遗憾做个注解,故事的背景就选在这里。
原本计划在岛上用网约车,还没走出机场内厅,就有当地的租车公司招客,日租只60令吉。这太便宜了,是骗局吗?但还是决定去探个究竟。负责人说斋戒月是淡季,兰交怡车税便宜。结果我用较高的价钱,租了一辆档次较高的车。我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斋戒月里网约车很难叫呢,尤其是黄昏接近开斋的时刻。自驾让我有了行动的自由。
我最想去的地方是玛苏里墓。40年前,它是一个不起眼的马来墓地,可以免费参观。如今周围造了文物馆围起来,得买票进入。斋戒月间提早闭馆,我第一天吃了闭门羹,第二天才如愿进入。通过文物馆的说明,我重温了玛苏里的故事。这位十九世纪初美丽的已婚女性,在丈夫外出征战时,被一位嫉妒的妇女诬陷与流浪诗人通奸,被处死刑。行刑者的短剑无法刺穿玛苏里的身躯,直至取得她家传的马来短剑。临死前,玛苏里发出诅咒:她若是纯洁的,流出的血将为白色,兰交怡当受七世咒诅。玛苏里纯白的血液向空中飞洒。不久,兰交怡就被暹罗军队攻陷,米仓焚毁。80年代,玛苏里第七代后裔诞生,适逢时任首相马哈迪医生大力发展,兰交怡才重新繁荣起来。
那焚毁的米仓就在数里之外。我到达时斋戒月市集正热闹着,得穿过一些摊位才能走到。以前我还在这里买过一小瓶据说是烧焦的谷壳呢。这一片地方应该是典型的马来腹地了,尤其是墓地周围的山谷,更带有些许神圣的意义。如果在小说里,虚构一间华文教育高等学府,硬生生建在谷地里,会如何呢?呵呵。
我另一个想去的地方是丹绒鲁,当年挥洒青春的地方。这里有一片沙滩,如今属于一家六星级酒店的地盘,走得太靠近,会引出缅甸籍保安礼貌的挡驾。然而,海依然,细沙依然,树依然,对面的小岛也依然。我除掉鞋子,脚板感受到烫热的沙,清凉的浪,沙上有横行的细蟹和搁浅的水母。黄昏时刻,很多友族家庭和情侣陆续到来,在沙滩摆上桌椅和食物,等待夕阳西沉,阖家开斋。有一家人带来了很多只鹦鹉,在沙滩上放飞。颜色鲜艳的鸟儿,噪聒地在夕照里绕圈飞翔,停留在做伏地起身的壮汉背上,也落在我的肩膀上,啄食汗衫上的纽扣。
接连两个黄昏,我都在玛苏里谷地和丹绒鲁海滩渡过。小说尚无头绪,青春早已远去。有些遗憾,此生将难以圆满,但也不必强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