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
那时的天空是暗蓝色的。
记得以前在暗蓝色的天空之下,还会有几个亮着黄灯的路灯,可是不知为何,这几个月路灯只是站在寂寞的角落低着头,完全不发出任何光亮。
幸好有半个月光为我们指路。
我和奶奶道别后,就上了母亲的车,依然是熟悉的后座;依然是同样的目的地,都是家。这一个星期父亲去了上海出差,只剩下我和母亲,母亲只好赶这儿赶那儿的,面色憔悴了不少。上车之后,我绑上了安全带,书包仍然背在身上。
我很久没有静静地观察路上的人和物,今天心血来潮把窗外的风景当作一帧帧的片段,最后连接成一部充满回忆即完美的电影。
车子启动后,母亲边驾车边闲聊,也许不是在闲聊而是在抱怨,抱怨路上没规矩的车辆。
在我的视角中,“摄影机”移向熟悉的路口,是一片用栏杆围着的大粪池(不确定是粪池还是过滤水源的地方,反正我从小到大包括朋友都是这么称呼它的)。小学的时候,我和一群在安亲班很熟悉的朋友时常称它为“士拉央大粪池”,这个名字如今听来也十分搞笑。
大概在那个时候,安亲班的巴士都会从学校把我们载到安亲班,路途中我和几位伙伴都会指着那个大粪池,互相开玩笑说“这个是XXX的家!”若是路边有沟渠,我们也会这样说笑。
车还是不断行驶着,经过这里的时候确实清静很多,只有几辆车经过,一个人也没有。如果是星期三,这条路口会有很多人,当时会摆巴刹,摩托和人群就会渐渐堵着路口,唯独叫卖声不影响车辆的行驶。
车子行驶过的路口一点也没有变过,或许没有变,或许是我变了。
“摄影机”不断和车子的移动一同移动,不知不觉我又开始回忆起一些事,包括奶奶家外的一切。
家外面之前有一所马来幼儿园。这是我忘不了的地方,那学校外的壁画和一堆盆栽,当然还有小孩们的声音,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开始由下午班转向早上班,自然很早就要起来了。我和母亲就在家里的石楼梯上坐着等巴士来。就在这时,不只是草场上广场舞的音乐响起,幼儿园也响起了国歌。那些小孩们都奋力地唱着国歌,有的是用来喊的,有的……不,他们每个都精力旺盛。
伴随着国歌等着巴士,是一件很特别的事。
不过在近期,我放学后跟着父亲回奶奶家吃晚饭的时候,才发觉那里长了一堆青草,即使是放学的时候,却很明显看出这不是原本幼儿园有的氛围。
“早就拆了,不知道几时拆的,我看应该是搬到对面的那个公寓去了。”奶奶提高声量,眼睛依然闭着,把这个震撼的消息告诉我们。
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那里已经拆掉了,甚至已经改造成社区中心了。
最近回那里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幼儿园原有的一切了,包括壁画已经被油漆成白色和蓝色,真的变成了社区中心。
幼儿园的搬迁,就像是路上的车辆一个个闪过的画面一样,都是那么地突然、那么地迅速。
已经远离了奶奶的家,路上都有了路灯,处处都灯火明亮,与路上的树并联在一起,空中的黑色更是这幅画的底色,让它们都更加明亮了。等红绿灯的时候,马路边的坡上还有一些路边摊,他们把LED灯挂在树木上,好让人们来光顾一趟。这些五颜六色的光让我十分刺眼,一转头还要面对一堆红绿灯,还是闭上眼睛就罢。
回忆仍然在继续着,我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切,感觉时间实在太快了,仿佛是刚才的事。
中午放学,巴士没有那么早到,而且又刚考完试,我就和几位伙伴一起到游乐园玩去。当然我们不是去玩设施,多半是为了打手游和聊天。
我和一位从安亲班就开始认识的兄弟阿乐坐在蓝色的秋千上,一人坐一个,聊了起来。我们什么都聊,大多数都是聊以前在安亲班的往事。
以前安亲班的老师对于以前的我们来说,实在是很可恶,原因是动不动就惩罚我们,不然就十分凶狠。当年我们很讨厌那些老师,不过越讨厌,越想搞出点事让他们崩溃。我脑袋里还有的事都是阿乐做的,我可能还做了些事,不过也忘了。这些事自然就不敢再说起了,十分尴尬,甚至现在想起都有点搞笑。
我睁开眼睛后,就从那场谈话中醒了过来,还是在车上。差不多要到家了。驶过一栋公寓,楼下还有贩卖一些小吃。一个小孩拉着父亲的手,指着黑暗的天空,好奇心始终盖不过孤独的路灯。
母亲驶进了那火锅餐厅的路口。每次经过这里,顶上都有许多鸟儿在叫着,不知道在叫什么,总之像是有几百只鸟在头上说话。
火锅餐厅的对面(隔着一条街)有卡拉OK厅,是新开的,有时在我们的家里,都听到那里传来歌声。我们伴随着卡拉OK厅里仿林俊杰的《背对背拥抱》等着红灯转绿。
到家了。一切又恢复了平常。
那些回忆都洒在路上那些杂乱的车堆里,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