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毅
小时候，云是涂鸦的背景，一定要画上数只飞鸟。那时的天空，像一张巨大的画布，任由我们的想象力在上面肆意挥洒。云朵是柔软的棉花糖，飞鸟是自由的精灵，它们在蓝天的怀抱中嬉戏，仿佛永远不会分离。童年的我们，总是天真地以为，云和飞鸟会一直陪伴着我们，直到永远。那时的云，像是童年的守护者，静静地悬挂在天边，见证着我们无忧无虑的笑声和天马行空的幻想……
每每下班开车回家，总会不经意间瞥见远处天边挂着的金黄云彩。云，多么壮观而又静谧的景色。它高挂天边，轻而飞跃鹏鸟；它引风携雨，重而不动青山。无人定夺云彩的斑斓与去留，就像苍茫江海的一叶孤舟，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云的存在，好似是大自然的一种无声的教诲——“生活不必太过执着，顺其自然，方能心安”。它的变幻莫测，时而如奔腾的骏马，时而如静谧的湖泊，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生命的无常与美好。
我多么希望可以立刻从车上下来，奔向云朵的拥抱，感受来自海洋的气息与山川的祝福。乘上云的肩膀，让她带我飞到没有纷争炮火的天上，抚摸那片纯净的蔚蓝，让我再与那远去的飞鸟留下合影。不过很显然这听起来就很荒谬，不符合字典里的“现实”二字。现实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我们牢牢地束缚在地面，无法像云一样自由地飞翔。可即使如此，云依然是我们心中那片遥不可及的净土，承载着我们对自由的无限向往。
白落梅说：“就让我做一剪闲云吧，没有来处，不知归途，在寥廓的苍穹飘荡……”。人到中年，经常为了物质上的虚荣与需求而奔波——我是谁？我在干吗？天上随意飘荡的云，总能让心灵得以平静。仰望云朵，是因为我们向往云的自由。云的轻盈与无拘无束，仿佛是对尘世羁绊的轻笑。我们追逐名利，追求物质的满足，却忘记了真正的自由，或许就在那片云中。云的飘荡，没有目的，没有终点，却让人感受到一种纯粹的洒脱与从容。
反观人生，何曾不是一朵云？云无偏无执，它不会因为山的高低而有所偏袒，也不会因为水的深浅而有所取舍。它只是静静地飘荡，俯瞰着世间的一切。我们的人生，何尝不应该如此？放下执念，放下偏见，以一颗平和的心去看待这个世界，或许我们会发现，生活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云的视角，是一种超然的智慧，它让我们明白，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意义，无需过分计较得失。
云遇山而歇，遇水而变，完美诠释了“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之美，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应不变。人们经常贪婪地把所有东西都收入囊中，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的囊袋早已千疮百孔。飘荡的云让我们感知，生活的本质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我们如何看待拥有。
有言道：云在青天水在瓶。云在天上是云，落下便成了瓶中的水。其实人生也一样，不是“失去”，而是“改变”了。怡然自得的云，时而翻江倒海，时而脉脉涓涓，时而气冲九霄，时而零星碎散。就像骗小孩的话术，“人去世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如今方知，那恰恰是最纯粹的真理——生命从未消逝，而是换了一种形式。云的变幻，是一种生命的律动，也是人与万物共处的写照。
其实，心胸豁达的人，既包容天地也包容自己。云卷，是因为内省；云舒，是因为释然。可长可短，才是最恰好的人生。云的变化，仿佛在告诉我们，生活不必太过执着于得失。得与失，本就是生活的常态，我们无法掌控一切，只能学会接受。云的卷舒，是一种生命的智慧，它教会我们如何在得失之间找到平衡。
人生何曾就像一朵云。可，人终究是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去与失去，究竟不是那镜中的花与水中的月。
给我一个机会，我选择做天上的云。这，可能吗？云不会因为成长而扼杀了人生最淳朴简单的童年，云不会因为利益而失去了自己最真切自然的内心。云不会刻意留下存在的痕迹，云也不会后悔不再重来的失去，云更不会背叛信誓旦旦的诺言。云的存在，不过是对生命的一种隐喻。我们无法永远保持一种状态，生活总是在不断变化，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学会适应这种变化。云的纯净，是一种生命的境界，它让我们明白，真正的自由，来自于内心的无拘无束。
后来，我们都成为了谁？云不过是天空的背景，我们再也无法，细细看个遍。
本篇作品入围人间烟火年度散文奖，获得 RM50 稿酬，并有机会赢得高达 RM1000 奖金。更多详情 ≫
Photo by Wai Hsuen Chan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