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秦/姚敏/王福龄/陈蝶衣 - 没有土地的大师
赖国芳
1949年,大陆变色。一群上海艺术家,为求自保,纷纷南下香港,在50-70年间,开启了香港华语电影和歌曲的黄金时代。
其代表人物陶秦、姚敏、王福龄和陈蝶衣,留下许多经典名曲,包括《不了情》陶秦词/王福龄曲、《痴痴地等》陶秦/王福龄、《春风吻上我的脸》陈蝶衣/姚敏、《情人的眼泪》陈蝶衣/姚敏、《三年》李隽青/姚敏、《今宵多珍重》林达/王福龄,以及《南屏晚钟》陈蝶衣/王福龄。
这群移植到香港的文化菁英,因个人情结和市场考量,多以中原或江南为作品背景。古装戏可从传统文学和戏曲中取材,时装戏则通常以上海为原型城市。他们采一种在港台和东南亚都能共通的「华语」,类似詹宏志所说的「读者文摘体」。这一种文字好像来自乌托邦,没有俗话或地方性,是一个「沒有土地的白話文」,「独特的,飘在空中的语言」。因为这种语言,在文化边疆长大的我们,通过歌曲和电影,受到了来自中原的滋润。
《南屏晚钟》是杭州西湖胜景。晚清诗人陈曾寿曾写过《浣溪沙》:
修到南屏数晚钟,目成朝暮一雷峰,纁黄深浅画难工。
千古苍凉天水碧,一生缱绻夕阳红,为谁粉碎到虚空。
陈曾寿是汉人,家族几世在滿清仕宦。清覆后,他成为婉容王后的师傅,出任伪满洲国高职,后因事触怒日本人,遭到免职。一生颠簸后,晚年他「修」到西湖旁,日日「数」算晚钟,与镇押白蛇娘子的雷峰塔朝暮相对。千古苍凉,一生缱绻,他的情感,都寄托在那伫立千年阅尽兴亡的雷峰塔上了。可惜,那塔一日也轰然倒塌,和诗人的梦一起化为粉霁。
《南屏晚钟》的曲调,却是愉快的。钟声随风飘送,敲在心坎中。结尾,它说:
它催醒了我的相思梦 相思有什么用
我走出了丛丛森林 又看到了夕阳红
两处「夕阳红」,心心相照,异曲同工。当年,这群没有土地的大师,站在新界落马洲眺望,大陆故乡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如今,我们这一代人,北京只在数小时航程以外,或也曾到北大清华留学几年,在紫禁城的夕阳下吟唱中国古诗词。语文、地点、生物基因,全都契合了,为什么仍有疏离的感觉?我们的雷锋塔在何方?
60年代后期,大师们创作量大减,相续去世。王福龄在邵氏黄梅调时代仍然活跃,《今宵多珍重》为陈百强翻唱,节奏加快,注入新元素。79年创作《爱的泪珠》,成了《不了情》的余响和绝响。1989年,王福龄辞世,大师至此全数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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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高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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