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去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初级电子工程师。第一天上班，我穿着一双廉价皮鞋走进地铁站。地底长廊里，皮鞋和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震耳欲聋。城市里光鲜亮丽的人们熙来攘往，或从后超越，或迎面而来，都表情冷漠，面目模糊。在人潮中被廉价皮鞋套着的，是一个惊恐畏缩的乡下小孩呢。

那天，我的脚被鞋狠狠篏住，感觉很疲累。一年一年过去，我的皮鞋换了一双又一双。后来，我买得起较好的皮鞋，林林种种，大致不离两种选择：名牌或舒适。年纪越大，就越偏向舒适。这些皮鞋踏过许多路，也曾走入很多办公室：有些地毯被践踏出了毛线，少数厚实柔软，更多只是裸露的水泥地。

很多日子以后，鞋子蒙上道路的灰尘，也沾染湖海的细沙。有一天，我终于真正明白这几句歌词的意思：

路过的人，我早已忘记；
经过的事，已随风而去。

其实，那些时光犹如昨日，人事仍历历在目，数据仍储藏在脑海里，只是不再有提取的冲动。有时我还真想不起：当年为何对那人气愤难平？以前如熊熊烈火焚烧的，现在化成缕缕青烟，风一吹便消散无踪。“随风而去” －－ 此句许多诗人骚客都用过，年轻时只觉词句优美，经过岁月的沉淀，才尝出了味道。

姜育恒，1958年生。父母早年离开山东荣城老家，到韩国闯生活，日子过得不富裕。姜育恒读高中时，就到过韩国的很多城市，做过餐厅服务生、建筑工人，曾在大街上帮人擦皮鞋、卖雨伞。80年代初期，姜育恒到台北，开始在音乐界崭露头角。其代表作是1987年发行的《驿动的心》。

第一个视频，年轻的姜育恒，着外套提行李吉打，在火车站出现。然后，视频转向山东青岛老家。姜育恒戴眼镜，朦胧忧郁，帅是帅矣，但总撇不下“为赋新词”的感觉。再看第二个视频，中年姜育恒抚琴远望，且听他如何倾述：

驿动的心，已渐渐平息；
疲惫的我，是否有缘，和你相依？

词曲是80年代的典型。后来还有周杰伦和方文山的”快马在江湖里厮杀／无非是名和利放不下“《红尘客栈》，以及“谁的江山马蹄声慌乱／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菊花台》，但那已经恍若隔世。

你是否还在兵荒马乱中摇摇晃晃？

现在，出行时，除了皮鞋，我的行李中还有另一双轻盈的软布鞋。

本文所提及歌曲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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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育恒（绘图：朱明富）

资讯：
《驿动的心》词曲：梁弘志。
《红尘客栈》词：方文山。曲：周杰伦。
《菊花台》词：方文山。曲：周杰伦。

2016年1月13日 马来西亚 星洲日报 《人生一曲》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