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玲玲
我在新谣草创时期,国芳发表〈信的告白〉之前,就已经认识他。30年后他重返“文坛”,从那一篇感人的〈风的颜色〉开始,我就当定他的忠实读者了。《人间歌语》里收录的文章,虽然都曾陆续欣赏过,但是那种在候机室和机舱内,在离境和抵境的时空瞬间一口气追读了近四十篇文章的感受是奇特的,恍如人生一下子藉着多首我们曾经熟悉的歌曲在眼前匆匆一飕而过,遗留下的是对时光一去不返的唏嘘感叹。
此书不仅供阅读,也供阅唱,让我总是不经意的随着出现在文中的歌词轻轻哼唱。阅毕,发觉不仅对书中提到的歌者和歌曲有了深一层的理解和领略,对国芳这位抱拥多彩人生,富有文学和音乐造诣,曾深涉商海,如今在大学学府授课的博士才子更有了多视角的认识。他的笔触偶现霸气,但又不失细腻生动的觉察和诚恳的省思。其实,他对人生的追求和领悟不也反映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期望,感慨和韧力吗?
在国芳的歌语世界里静思,必定会遇见让人不觉红了眼眶的人物景叙述和叹息。我相信至少会有那么一篇特别的故事或是歌曲吧,它会掀起你那股莫名的感动,撩起仅属于你的回忆,有欢笑,遗憾,思念,悲伤。至于我,那一篇深深触动心弦的亦取自《走过托福园》。
我是在机舱内读到〈家后〉的。读着国芳对病人的元配细细的描述,“老妇人身高不到五尺,微胖 …….。她着素花上衣,深色长裤,像坊间的大妈”,顿时忆起已逝多年的家婆。那年夏天我从美国回来度假,婆媳俩在家不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她操着浓浓的南安福建口音,总是笑着说人老了没用,希望一觉不醒就安然走了,不要给孩子添麻烦。她还说“改天我走了把我的骨灰丢到海里吧,那样省事些 “。我一笑置之,以本地式的福建话道,”阿妈,别乱想,您会长命百岁的“。不久后我因为夏末的集中考试先独个儿回美应考。一直到试考过了,在电话的另一端,先生才透露一个午后家婆在床上休息时因突发性心脏病突然辞世,家人不想影响我备考,所以直至葬礼过了才告之。尤记得当时他伤感的叙述,”我赶到家时,妈妈做好的饭菜还是温温的,她却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
家婆是典型的上一代南来妇女,她一生勤俭持家,为人谦和,受人尊重。她与家翁感情和洽欢愉,行动有点不便的她,出门时,总是让家翁牢牢地牵着她的手, 如江蕙唱着“你的手,我会甲你牵条条”。 当文章接近尾声,我读到那一句“家后,是她尊贵的华冠”, 刹那间,感动来袭,眼泪毫不听话的簌簌流下,沾湿了膝上的文稿。
哭过一轮,心情舒坦多了,我擦干眼泪,感谢人生中有歌常相伴,感谢国芳提醒:
歌语中有人间。
人间有爱, 有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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