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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
我没看过华人养牛,华人养猪不养牛,只有马来人与印度人养牛,可能因为宗教信仰的关系,兴都教徒不吃牛肉,把牛当作神圣的动物;回教徒不吃猪肉,却视猪为禁忌;华人家有拜关公或观音的,也不吃牛肉。其实,在中国农村里,很多家庭都有养牛,他们养牛来帮助工作,拉车犁田等。关公桃园结义,最讲究义气,当然不会把一生鞠躬尽瘁,为人类服务的牛,老了杀来吃。另一原因大概与经济效益有关系吧!牛怀胎十个月,才生一只小牛,双胞胎像人双胞胎一样难遇到。猪却只怀胎四个月,一生就十多只小猪,华人最会精打细算,算盘“地嗒”一打,当然还是养猪比较划算。
有人说,果园不可养牛,榴连树头不可绑牛。因如牛绑在树头,拉屎拉尿,踏来踏去都在树头附近一小空间,不上几天,野草死尽,泥泞一片,伤害到榴连长在表土里脆弱的须根,轻则结出的榴连生番薯,重则整棵榴连树枯死。
不过,若榴连树龄已超过十五年,树干粗大过人大腿,而又采用放养式,牛群在园里四处走动吃草,没局限在一个小地方,对榴连树的伤害不大。我果园里就曾养过三十多头牛。
在果园里养牛,实在有很多好处,野草被吃得短短的,一眼望去,像打高尔夫球的草场,置身其中,心旷神怡,感觉很美好;牛粪可当肥料;养一头小牛,每天可增值一两令吉;养较大头的公牛,每天可增值两三令吉。意思是说,花八九百令吉买只公牛回来,养一年后,大约可卖千六七百令吉。
养了几年牛,对牛有深一层的认识;对牛的智慧,更佩服得无体投地。
没养牛前,果园里果树间的空地种满香蕉树,蕉树头长出的小蕉树,全被牛吃个清光。我把牛粪涂在小蕉树上,牛不吃染有自己粪便的东西;不过,说来可能有人不相信,久旱逢一夜甘雨,小蕉树能长出一英尺多长的新叶;涂在蕉树上的牛粪也会被雨水冲洗干净,所以这方法只能防范于一时,不是长远之计,蕉树还是慢慢在果园里消失。
成长高大蕉树上的叶子,牛吃不到;有一两只较聪明的牛,把树推倒,才去吃其叶。有些树较健壮,推不倒,牛也会一推一放,先推断其根,动摇其树头,才以头用力一撞,把蕉树撞倒。
果园中有保留一“依各”地种牧草,四周围五条有刺的铁线当篱笆,每两条铁线相距十英寸,这已很有效地阻止牛只跑进去吃牧草。只有一只例外,我每天到果园,都看到它在种牧草的草坪内吃牧草。
有一天,我拿了张安乐椅,悠闲地躺在榴裢树荫下,等看这只天才牛怎样钻进草坪去吃牧草。只见牛把头从自地面算起第二与第三条有刺铁线之间伸进去,吃篱笆旁的牧草;吃完后两只前脚跨过有刺铁线,踏进草坪去吃较远一点的草,吃完了,两只后脚一蹬,强忍背被有刺铁线刺伤的痛苦,整只牛就进入草坪内了。
我找了支粗如手臂,长约五尺的木棍,用绳子把木棍一端长,另一端短绑在牛颈上,长的那端较重垂下,斜斜地与地面成七、八十度角,这样即使牛头已伸进篱笆内,这条木棍被与地面平行的有刺铁线篱笆所挡,牛进不了种牧草的草坪。
第二天到果园,看到那只天才牛在种牧草的草坪外,没钻进去吃牧草。我沾沾自喜,心想,不要以为自己是天才,要与我斗。
岂知不到一星期,一天到果园,看到那只天才牛又在种牧草的草坪内吃牧草,那支木棍依然挂在牛颈上,它怎样跑进去的。
我特地不打开篱笆门,拿条树枝,进去追赶,看它怎样跑出去。
只见它跑到篱笆旁,两只前脚跪下,牛头紧贴地面,那条木棍经牛颈一压,就平躺在地面上,与篱笆有刺铁线平行没被挡住,牛就这样轻易地钻了出去。
我看得目瞪口呆,从没想到,颈上挂支整五尺长的木棍,还这样容易就能从地面与第一条有刺铁线篱笆之间钻了出去。那一刻,我实在感到很惭愧,也万分佩服牛的智慧。
像苏武牧羊,我园里养的全是公牛,是专门养来给回教徒“哈芝年”祭神(korban)用的。祭神的牛要符合几个条件,最重要是要完美无缺陷的;颜色以金黄亮丽的为首选,白色次之,黑色与参色的不受欢迎。单只颜色,金黄色的牛比黑色的贵了整百令吉;还要年龄两年多,换过牙的成年公牛。小牛的乳牙是尖而细的,成年换过的门牙是扁平而阔的。若牛有穿鼻,握住穿鼻的绳向上一提,就能看到。
屠夫买牛必要计算成本, 宰杀卖了牛肉是否有钱赚。买祭神牛的人是买“命”(nyawa) ,不计成本,只要牛符合条件。所以祭神的牛,每只比肉牛贵两三百令吉。“哈芝年”一过,卖不完的祭神牛,隔天价钱就猛跌两三百令吉。
不久前,有一年华人农历新年与回教“哈芝年”相隔不久。有马来朋友问我,几时是华人新年,我答好像是二月初,正确日子我不知道。他再问,你知道几时是回教“哈芝年”吗?我答我知道,并讲出其正确日子,他指着我哈哈大笑。
《星洲日報·星雲》,2011年4月27日
《时光航行在东海岸》,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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