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国星
曾经梦想开一间唱片铺。
疯迷音乐的年轻岁月,三天两头就往唱片行跑,所有零用都投资在那儿了,
摇滚,流行,R&B,Alternative,Punk,New Age。
简直囫囵吞枣,听得很杂,通俗的,高格调的一概吃下,没管消不消化。
至今回想,这些唱片的细节依然不可思议的清晰印在脑里,
我记得每张唱片的封面,作曲编曲人的名字,
每段歌词,每段旋律,甚至专辑由那间唱片公司发行。
当年放学或打工后,那是我唯一溜达的所在。
去得多,连老板娘也认识了我,有新专辑就推荐,没有就任我在店里乱逛。
说起来有点好笑,小地方就那几间唱片行啊,
店铺那么小,去多几次基本已经把所有 CD 看完了,
经济能力有限,要买的也买过了,我依然乐此不疲每天冲上去,中毒般。
那时候,什么歌都好听。
中学毕业,来到吉隆坡读书,第一次惊觉这里的唱片行竟然那么多,那么大!
结果比以前更沉迷,开始收集一些在家乡找不到的珍贵专辑。
更让我兴奋的是这里可以订购 CD,一些大马没有发行的专辑就是这样买了下来。
像疯了一样喜欢音乐,收藏 CD。
还记得 Tower Record 吗?KL Plaza 二楼。
那里分类得非常仔细,中文部,英文部,日语部,拉丁语部;
还有摇滚区,古典区,爵士区,流行区。
对着大马路的落地玻璃前,备有好几个免费试听柜台,
网络还没有那么发达的年代,盗版还没有那么猖狂的岁月,
我在那里听了好多精彩绝伦的唱片,从 Smashing Pumpkins 到 Andrea Bocelli,
从梁咏琪到陈珊妮,每每早上开始逛,离开时已经天黑。
许多事物消逝,总是无声无息的。
我压根儿没想过,唱片行这个名词,会从生活里销声匿迹。
有一天,当我发现自己为了寻找某张专辑走遍各地,
却只剩 CD Rama 和 Speedy 两间 “ 唱片行 ”,
当我发现自己不再为了某段旋律而轻易感动,不再为了拥有某张绝版 CD 而雀跃,
当我发现上一张买的专辑已是好几年前的《 将爱 》,
拿起一张 CD 时讶异怎么那么贵?当我已经遗忘曾经想要当唱片铺老板的梦想,
这才发现唱片行这个名词,已成了风中昨日的黄花。
我来到茨厂街硕果仅存的绿岛唱片行,拿起某个甜美玉女的专辑,
CD 包装比我的 Note Book 还大,她嘴唇红润,眼睫毛很长,
挤出来的事业线比马六甲海峡还深,旁边是欲男的最新专辑,
他刚从斯文派转变成肌肉派,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紧绷肌肉,
我怀疑这是一本书还是一张唱片?
现代歌曲的生命周期太短,来不及隽永流传,已经被下一波主打给打死。
网络发达,获取音乐不再是难得的事情,太轻易得到,就不会珍惜。
以前,储蓄好久才可以买一张 CD 的日子已经过去,
以前,买到了专辑,细心保护和收藏的岁月已经消逝,
以前,把一张唱片从头仔细听完,慢慢品尝的耐心早已磨灭,
以前,要听一首好歌必须千辛万苦寻觅的年代已经不再。
现在只需把滑鼠轻轻一按,各式各样的音乐立刻弹到眼前,
人们不再感恩所拥有的一切,包括音乐。
如今出门,除了逛书店,我还真不懂可以逛那里了。
曾经流连忘返的时光,供我寻觅快乐灵魂的天地,那块拥有我最纯真岁月的乐园,
竟是悄悄的淡出我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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