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 人间烟火

胡国星

一听说我要去 Ala Kol，民宿主人华伦天奴就猛摇头，建议我打消念头。

一来我的装备不齐全，带了一堆衣物，但全不适合，去往 Ala Kol 的路上会下雪，人没抵达已经冻死半路，再来去一趟 Ala Kol 要六小时，一来一往至少晚上 9 点才回得来，他看一眼我身材，直截了当的说以我体质根本办不到。

还真洩气的说。

华伦天奴随即提议另外一个地方，说我身处的这片山谷后，有个小小的湖，很漂亮。

“ 那湖叫啥名字？ ”

“ 没有名字，就叫小湖 Small Lake。 ”

“ 。。。 ”

旅人总是犯贱，喜欢徒步的旅人更是犯贱中的犯贱。明明可以舒服躺在民宿，却偏要自讨苦吃。沿着华伦天奴指示的路线，我再一次吃力的攀上更高的地方。

吉尔吉斯是一个极之适合徒步的国度，这里的山脉和景色一绝，难能可贵的是比起一些徒步旅游已经开发完善的国家如尼泊尔，吉尔吉斯的山区依然保存着极为原始和淳朴的一面。一路从山脚至顶端，没有修得美美的路，没有所谓补给站，更不会有丁点路牌或指示，我只能凭直觉和本能一步一步前往目的地。每次跟着一条所谓的 “ 路 ” 走，却总在半途就丢失了 “ 路 ”，过后只能靠第六感来猜测那条才是正确的途径。

一个完全没有文明标识的山区，虽然有点令人不安，但那不也是它最珍贵之处吗？

攀越一座又一座山谷，我如此疲累，却如此快乐。没有伟大目标，也无刺激冒险的任务等待完成，单纯的陶醉在大自然美好的原始里，不在乎终点有什么等待，找不到小湖无所谓，已经厌倦那个在旅途里凡事计算精准，一切安排妥当的自己。

天空，是没有看过的蓝，纯净得接近透明，这里的云特别大朵，也许海拔高了，它们离我好近，伸手就能摘下一朵放入口里。

花儿开满整片山谷，这是真正的花海，躺下，任由花朵把我淹没，红花海，紫花海，黄花海，白花海，这儿的花自由自在，这里的花很幸福，它们狂野，芜杂，无拘无束。

我遍寻不到小湖方向，连个问路的人也遇不到。

终于也剩我一人。

终于我也快乐。

终于我也哭了。

阳光灿烂，云朵在头上飘来飘去，看它们用影子在山谷间勾勒一幅幅抽象画，那丢失的心，慢慢找回轮廓。越过无数花海，脚前出现了连绵的岩石。告别娇媚的花儿，迎来冷峻的岩峰，多么强烈的对比。我吃力行走在大大小小的石堆上，不理归期，朝圣也似的走脚下的每一步，上一次那么虔诚的专注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疲倦，口渴，目眩，却是没有回头的向前行走，直到一小片靛蓝色映入眼帘。

小小的，蓝蓝的湖。

它的确是 “ 小 ” 湖，华伦天奴没有骗我，小小，静静的，不张扬不喧哗，躺在一座雪山脚下。雪峰在对岸的尽头，冬去，夏至，融化的雪水从山顶流下，灌入湖中。

湖畔有块面积好大的冰，我踩在冰上，脚底透进丝丝寒气。我前方，一座翠绿色湖泊，静谧的与我对望，似乎千百年来无人打扰过，似乎我是第一个来到发现它的人，而它确是我靠双脚一步一步发现的，坐在湖岩，对湖愣怔了去。

“ 你好吗？我好想你。 ”

“ 我很好，我也想你。 ”

如此安宁的对峙，并非何等惊人的大发现，也没有跋千山，涉万海，这只是属于我，私有的一片美好空间。小小的一片靛蓝，小小一片天地，小小的我存在这大千世间，我有小小的快乐，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