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宗敏
去年新春期间在本栏写了一篇关于过年的文章,《过年,过的是心情》。文章里提到关于年饼的回忆,当时写道:“我常常在想,我们是不是最后一代闻到烘焙粿加必(kuih kapit,娘惹鸡蛋饼)香味就知道新年到的人?现在品尝粿加必的年轻人,应该没有几个闻过这股烘焙香味吧。”转眼匆匆又一年,虽然闻到烘焙香味已经成为过去,但是品尝美味年饼的传统依然如昔。
或者说,我们是不是最后一代曾经参与年饼制作的人?我们的童年生涯(那是悠久年代),关于新年的记忆,年饼制作是其中一段最鲜活的画面。众多年饼之中,粿加必是最具代表性,而我所知道的粿加必制作过程,是从筛选糯米开始的。
我有众多表哥弟妹,一大群年龄相差不远的孩子,把帮忙制作粿加必的过程,当作是趣味运动游戏(相信比看着手机荧幕的单向交流有趣多了)。大人把糯米倒入大盘子中,我们把糯米铺平,帮忙筛选,把颜色不一的挑选出来。
这个看似单调无趣的工作在孩子眼里是充满欢乐的,大家的目光特别敏锐,一看到别人挑错糯米,就马上调侃对方,说什么“你眼睛瞎了、去戴眼镜啦”之类的话,大家往往在一阵又一阵的笑骂声中,把糯米筛选工作做完。
筛选糯米工作结束后,接下来是用石磨把糯米磨成米浆。磨米浆也是看似单调无趣的工作,不过对孩子来说,还是从中找到乐趣。大家轮流磨米浆,每人用手转动石磨20或30次,然后换人接手,大约经过4、5个人后才轮回自己。有人放糯米、有人加水、有人报数,像极了趣味运动游戏,不是吗?这样子的工作,怎么会无聊、辛苦呢?
烘焙粿加必工作是不准小孩参与的。单单看着那个火炭烧得火红的铁炉,还有听着那热烘烘糕饼铁模翻动撞击声,就足以让大人提高警惕,在烘焙当儿,绝不允许小孩靠近。
小孩能做的事大概只有两种,其一是帮忙把已经摺好的粿加必放入铁罐整齐叠好;其二是等待卖相不佳的粿加必出现,因为它们不会放进铁罐,而是吃进小孩肚子(当然大人一定叮咛要多喝水,因为出炉的粿加必有“热气”)。
我的邻居家里有制作kuih bangkit(据说中文是薯粉饼、番婆饼,不过槟城人只用其马来名),与我年龄相仿的邻居帮忙为出炉的糕饼,用红汁点上两个红点,作为动物造型糕饼的眼睛,那是有趣的工作,不过我只是旁观。纯白糕饼加上两点红,瞬间“白里透红”的俏皮感觉显露了。后来长大才明白是画龙点睛之妙。
童年生活远了,新年依然喜庆。虽然石磨、糕饼铁模、铁炉早已不见踪影,但是亲朋好友赠送的新年糕饼依旧在桌上。生活水平有变化,年饼种类多花样,新时代流行新款年饼,味道也美味。
我们吃上一口粿加必、kuih bangkit、花生饼等传统年饼,品尝的不单单是难忘老味道,还有久违的童年欢乐回忆,毕竟我们可能是曾经参与年饼制作的最后一代人了。
* 原载南洋商报《庇能风情》专栏,2019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