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莉
那年踏入 Sze 的家时,我看到 Sze 的妈妈哭天喊地的哭倒在亲友的怀里。
「为甚么?为甚么?不可以!不可以!」
客厅中央,有一付棺木。
Sze 的爸爸发生意外往生了。
那年我们十八岁。Sze 的弟弟十六岁,妹妹六岁。
六岁的妹妹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记得她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记得自己没有哭。
接到通知时没有哭。
安慰朋友时没有哭。
瞻仰遗容时没有哭。
聆听圣歌时没有哭。
可是当我看到 Sze 的妹妹在父亲遗照前天真无邪的拍照留念时,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十八岁的女孩们少不更事,说不上几句慰问的话。还好我们会陪伴。几位女生一起陪 Sze 守灵过夜。大家东拉西扯,开始说起校园趣事。依稀记得,一班人在灵堂笑成一团。看似荒唐。但爸爸知道长女有好友们相伴,相信会安息天国。
简单的葬礼仪式。圣歌飘扬。我记得在墓园,大家绕着棺木,各拋下了一朵花。而 Sze 的妈妈,歇斯底里的哭成泪人儿。
当我们离开墓园时,另一辆灵车,就缓缓抵达。死亡,一个接着一个。
*****
今天,当我抵达殡仪馆时,看到 KH 的太太靠著棺木,不停地哭泣。
KH 发生意外往生了。太太的脚也受伤了。动了手术,她坐在轮椅上暂时出院来送別。
身边,是一对子女。姐姐九岁。弟弟三岁。
棺木被打开了。大家保持了一点距离,让她好好告別。她拿着一张卡片,说着、哭着。然后,将卡片放入棺木。
后来最后瞻仰遗容时,我看到小姐姐歪歪斜斜的字体,「To 妈妈,祝您早日康复。」卡片的内容,也许是姐姐写给爸爸的话。
今天,小弟弟也是一脸天真无邪。倒是小姐姐,不断的哭泣。
接到通知时,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只听到自己的哭声,在电话里回荡著。
在殡仪馆瞻仰遗容时,我控制著自己的眼泪。
看到太太伤心难过时,我控制著自己的眼泪。
陪伴朋友瞻仰遗容朋友流下眼泪时,我也控制著自己的眼泪。
可是当我看到亲友帮小朋友別上孝时,眼泪就不听使唤,流了下来。
年少的回忆湧上心头。当年我们都是某报馆的学生记者,因为一起负责筹办活动而熟络。在殡仪馆,一班认识时才十七、八岁,久未见面的半百朋友,为了一位往生的朋友,终于又聚在一起了。
感慨万千。
大家谈起对 KH 的缅怀。谈起三十年前的种种。有感慨。也有笑成一团。
葬礼仪式简单庄重。我看到 KH 的太太和小朋友,最后在棺木里各留下了一朵白玫瑰。
在火葬场,我们绕着棺木进行最后的告別仪式。太太在另一处,一直流着泪。当 KH 的棺木徐徐降下进行火化,大家排队轮流洗花水时,我看到原来放着 KH 棺木的位置,已经上了另一个棺木。
死亡,还是一个接着一个。
生命在轮回。
再大的事,过了今天,就是小事。
再大的事,过了今年,就是故事。
再大的事,过了今生,就是往事。
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剩下的,只有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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