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川
近两个月困居在新加坡三百平方呎的酒店内,回不去北方的家。傍晚,尤其是雨后,在天台的花园跑步时,常遇见一只只独行的蜗牛,背着它厚重的壳,匍匐地爬行。它们所走过之处,都会划出一道黏液状的痕迹。 为避免跑步时不经意踩着它们,总会弯身拎着它们移位至草丛深处。
五亿年来蜗牛靠外套膜分泌贝壳成份筑建自己的家。螺旋纹状锥形的壳重甸甸地搁在身上,拖慢其步伐。但它不会搁开这个家,这个帮它遮风挡雨抗敌的家。尽管步伐蹒跚,它依然无悔地背起它的家,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找寻前面绿叶的清甜。另外,蜗牛也会修复扩大它的家。随着身体的长大,其外套膜就会分必更多贝壳成份,在壳的原来基础外侧再长出一圏圈新壳。侭管如此,这始终还是个狭窄的单人房,小小的蜗居。
二十万年来人人渴求有家,从古早的洞穴草屋木屋石屋,到今天钢骨水泥做成的家。不像蜗牛自建家园,好多现代人得花费毕生储蓄,加上房贷,业业兢兢地购房。大都市吋土吋金土地,造成房价高昂,使很多人伦为房奴,一生打工赚钱只为求得像蜗居般大小的棲身之地。对家的殷求,人类和蜗牛一样,虽是一种重担,也始终要边承担着边追求蓝空下的理想。
蜗牛是不能离家出走的,因壳与体已连为一体。但人需要离家去上班上学逛街购物等。外面风大雨大,物竞天择,精疲力尽后,人自然就会倦鸟归巢。家是亲人共同成长的记忆,家是恋人感情升华的归所,家是离巢归巢时盛满眼泪的杯子。
人对家的依赖也许会越来越强,不久的将来,人可能会像蜗牛一样离不开家。这有拜于数码科技使人可以在家办公购物娱乐社交。在疫情的推波助澜下,大家领略在家办公的可行性和省时的好处。上班据说是源于十七世纪英国东印度贸易公司,其执行总裁放几张桌子椅子,让几个员工协调工作,塑成现代办公室的雏形。自此人们就朝九晚五地穿梭办公室和住家之间。在家办公的新趋势,该会与在办公室上班,相辅相成,形成新的混合办公的生活方式。
另一个让人足不离家的促因是网购。古代西施想吃荔枝,吴王差人驿马疾驰,费时耗力。现在的人在家轻按手机,什么日本的黑皮西瓜,罗马红宝石葡萄,美国新尔良市草莓,应有尽有,手到擒来。
随着新数码生活方式,人花在住家的时间会逐渐增多。但因天性使然,人们还会“离家出走”的。与人真实地交流,与大自然的接融,是不能全盘地数码化的。这些在外头与人和大自然的邂逅,会让人深谙阴与阳,昼与夜,天与地,动与静,个人与群体的有机结合。而家就是维持与平????自然规律的定海神针。
人们对家的响往恒古不变,像蜗牛五亿年地倦恋它的家。一个窝心的家,不管大小,都能让离家的人归心似箭地想着回家。跑步时望着对面的住宅公寓,随着夕阳西下,一盏盏的灯,透过一扇扇的玻璃窗,散发谈鹅黄的光晕,照耀着一户户共聚晚餐共亨天伦的人家。我不期然地凝望与我结伴而行的蜗牛,内心轻声地说,喏,我也有一个家,在千里之外,那里的亲人,都在等待着我踏着夕阳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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