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wer Man

张美莉

朋友说，医生们都叫他：Power Man。
他给我看了 PET-CT scan 的影像图。腹部两侧、胸部两侧、身体一些局部，都是黑点。
黑点，就是癌细胞。
肾癌末期。扩散至肺、背部、舌头、脑部。不幸中的大幸是，医生最担心的癌细胞转移至骨头，没有发生。
那么大面积的黑点，他的身体还相对没有变的非常虚弱。医生说，真的是 Power Man。
不说还不知道。原来 PET-CT scan 需要注射具有辐射性的药物，以显像化癌细胞聚集的位置。
确诊前六个星期内，他的体重掉了六公斤。背部摸到有肿块突出。粪便有血。没有胃口。吃什么吐什么。
医生给他的心理建设，是延长生命，而不是战胜病魔。
他，正面的积极面对。没有放弃。
确诊一星期后，先针对转移至脑部的癌细胞，那一个黑点进行治疗。
Gamma knife radio surgery 立体定向放射治疗。
简单来说，就是在不开刀不流血的情况下，进行高能量放射治疗。碰巧的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是提供这项放射性治疗仪器
设备的培训员。他对这个放射性治疗仪器瞭如指掌，让朋友放心。
我上网查询了一下～
「加马机放射手术的原理，是先用磁振扫描(MRI)及立体定位术(Stereotactic Method)，精确的找出脑瘤的三度空间座标。病人头部依座标值固定于加马机的头盔上，头盔上方则另有一圆形的头罩，内置201个钴六十射源。医师经电脑计算照射部位及剂量后，於控制室启动加马机发射201道光束，集中瞄準照射到脑瘤上，使脑瘤细胞逐渐退化，达到治疗的目的。因为加马机为局部定点聚焦的高能量放射治疗，所以对正常脑组织的伤害甚低。」
朋友说，整个放射治疗只用了二十五分钟，完全没有感觉。可是，那个所谓的头盔，是用类似螺丝的东西在头脑四个部位硬生生的穿了洞，让头盔固定在头壳上。
「那位技术人员一直拴紧螺丝。一直拴⋯一直拴⋯」
据说，全新加坡只有一台仪器，病人都需要轮流等候。在朋友之前是一位妇人。治疗前，医生会最后再进行 MRI，以确定脑肿瘤的位置。有些人的脑肿瘤会一夜之间突然变多，医生就需要临时改变电脑计算照射部位及剂量。
朋友的放射治疗时间被安排在中午。可是，由于之前的妇人的脑瘤出现变化，治疗时间被拖延至傍晚近六点。
头部穿了四个洞。戴着被拴紧的头盔将近七个小时。朋友说，「不是痛。是很痛。非常非常非常痛。」
之前的那位妇人呕吐不止，还好朋友没有这样的情况。但由于头部开了四个洞，他需要口服脑部「进风」的药。
从确诊到经历不同的检验和治疗，他说的最多的是，「没有亲身体验，真的不知道，痛，原来是那么的痛。」
由于癌细胞扩散至肺部，需要取出一些肺部的组织化验，而进行了穿刺活检。照他的描述，就是从背部，用粗针经皮肺穿刺到肿瘤内部进行切割抓取组织。
「每一针，就像从背部被人开了一枪。」
「我被开了十几枪。」
从手术室躺着被推回病房，他花了二十分钟才从流动床位转移到病房的床位。
「那种痛，名副其实的顶心顶肺。」
接下来，就是药物治疗。
他只吃一种抗癌药物 axitinib。
正确来说，不算化疗。他庆幸自己不需要经历化疗药物反应的痛苦。但抗癌药物还是有高血压、胸痛、发烧、腹泻等症状，幸好症状还不算严重。
而他真正的治疗方式，是Keytruda 免疫疗法 immunotherapy 。这个疗法每三个星期进行一次点滴。免疫疗法的费用不菲。幸好，朋友的医药保险足以应付。
碰巧的是，他曾经在这家代理 Keytruda 的药剂公司上班。对于这个疗法，有一定的认识和相当大的信心。
听着他的解释和过后我上网了解，真的惊叹我们的身体是如此奇妙又精密的生理机械工厂。而现代医学的昌明，真的是日新月异。
癌细胞其实是我们自身产生的变异细胞。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们自身的免疫系统会把这些变异细胞杀灭。然而，当免疫系统出现问题或癌细胞躲避了免疫系统的监视，恶性癌细胞就存活下去，并扩散至身体的其他部位。
因此，免疫疗法就是靠激活病人自身的免疫系统，让病人自己的免疫系统去攻击癌细胞，来阻止或减缓癌细胞的生长与扩散，而不是以免疫治疗去亲自杀敌。
免疫治疗种类很多，也很复杂。朋友接受的方案Keytruda，是一种 PD-1 抑制剂。
我上网读到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癌症是人体的细胞突变。它不是外来的病毒，而是你自己的细胞疯了、造反了。为了消灭这些造反的「坏细胞」，人体的免疫系统，有一种T细胞白血球，会吞噬「坏细胞」。
不过，T细胞白血球有可能会杀红了眼，然后不分青红皂白，把体内的好细胞也一起消灭了。为了防止这一点，T细胞白血球上有一个「按钮」，叫做PD-1。关掉PD-1按钮，T细胞白血球也就被关机了。
不幸的是，癌细胞发现了T细胞白血球的这个弱点。於是癌细胞分泌了一种叫PD-L1的「触手」。PD-L1这只手就可以关掉PD-1按钮，让T细胞白血球无法发挥作用。
施打PD-1抑制剂，就是让PD-1不要把T细胞白血球关机。这样T细胞白血球就可以继续大显神威杀死癌细胞。」
由于T细胞白血球敌我不分，它也可能同时消灭体内的好细胞。所以，这个疗法也有不少的副作用。朋友就出现了皮疹、瘙痒、疲劳、头痛等症状。
他很努力地保持乐观的心态。我一直说，「谢谢你的勇敢」。
「睁开眼睛，今天又活了下来。真的是 bonus。」
他说，以前他也常这么说。「说，和真实体验，差太多了。感受完全不同。」
癌症末期来敲门。他每天都真心感受，今天又活了下来。真的真的是 bonus。
集气一起为他祝福。
Photo by Wicked Sheila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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