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语芳
记得两年前,走出杜拜国际机场,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热燥燥的风,尽管那是八点多钟的早晨。杜拜常年总是被炎热包围,除了“冬天”的那几个月。但冬天的中、下午还是炎阳高照热刺刺的,只是太阳下山后,气温才会剧降,形成很大的温差。
这几年内去了杜拜三次。第一次是私人旅游,后两次却是为了公事。本应今年初得再去一趟,把公司的分行与其下银行户口关闭,但因新冠疫情的影响,而耽误了。经济哀退,公司不得不关闭有赤字的公司,开源节流。
“罗曼,因这疫情的原因,我不能在近期飞往杜拜关闭银行,你得和你那边银行的人说说,让他们通融一下,用别的方式,让我们尽早的将户口关闭。转眼已是大半年了,总部已给压力,我们得尽早结束杜拜分行。”
“好的,好的,我再与这里的银行经理沟通商量。”
电话的尾端可听出罗曼无奈与沮丧的声音。
罗曼,菲律宾人,十三年前从我们菲律宾公司调到杜拜。开始时是一位技术工程师,后升职为营业经理。在杜拜成家立业,小孩今年五岁左右,在那就读幼儿园。他说刚来时,杜拜还蛮荒凉的,到处尘沙滚滚。但近这十年来,杜拜却能用创意,把沙漠中的小渔村发展成今日的世界创意旅游之都。现在杜拜可看到好多世界第一的境点:世界第一的七星级酒店 — 风帆酒店;世界最大的人工岛 — 棕榈岛;世界最高的塔 — 哈利法塔;世界最大的购物中心 — 迪拜商场等。
从前靠产油的杜拜,转型成依赖贸易,房地产,转口港及金融服务为其经济主要来源,其创意与胆识是有目共睹的。如此大的成就背后,有一班出汗出力的建设班子,如罗曼般,是外来的务工。杜拜人口大约只有三百四十万,而只有区区的百分之十五是本土人,其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却是外侨。印度人佔了百分之五十一,巴基斯坦人也佔了百分之十六,接下来的是孟加拉人,佔了百分之九,而菲律宾人也有百分之三。如此庞大的外侨群队在杜拜,默默耕耘,付出他们微小的贡献,辅助了世界旅游之都的杜拜。
在顶天高楼霓虹灯闪烁下,那一大群劳动者在杜拜永远只是个过客,他们永不可在那落地生根。杜拜或整个阿联酋都是沒有移民政策的。因此不管那些外侨如何拼博、努力、争取,他们都不能在那留藉,享有永久居民或公民的福利待遇。杜拜是外侨们心中的一座不留城,是他们一生中的一个驿站。
像罗曼,虽在杜拜十多年了,不管他心是多不舍离杜拜而去,但若他没有了公职,他就得举家搬迁回他的老家。可想他心里的惆怅与无奈。忐忑不安,长久不能安居的心态,是他,也是那些居留于杜拜两百八十多万外侨的心声吧。
有时想想劳务外侨的命运,离乡背井,谦卑付出,只能换取微薄的生活费,不禁让人感慨唏嘘。他们中有许多坎坷曲折的人生故事。我国和邻国也有许多的劳务外侨,在这突其来的疫情,生存于他们竟是一个问题。前些日子看了报纸报道他们生活的拮据与困境,很伤感。好多人都戴有色的眼光看他们,从高高远远的角度。却怎么都没想我们现享受生活的各种建设福利,大都是由一群劳务外侨血泪付出的成果。在一栋栋旧楼,一格格铁窗内深锁的外劳们,可响往他们能留驻于这繁华都市?但响往终归会是落空的,各个繁华都市都没有预留位置给他们。像杜拜那群外侨般,他们携手共造的都市,也只能是他们人生的一个驿站。留驻是他们的痴心妄想。
隐约觉得罗曼在拖延我们关闭公司的事情,但我理解他的心情。关闭一间小分行,对集团公司来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对罗曼来说却是他的前途,家人的命运。他是如此的被动与担忧。习惯了炎热的天气,常见的沙暴,见证了荒漠的杜拜变成世界之最的旅游之都的他,该如何退呢?想在此称家的地方,却永远都不能给你一个名份,多无奈。原以为美好的远景,终归还是海市蜃楼。没有移民政策的杜拜,可有一天放松政策?但我想这是候河之清,人寿几何的事。荒凉的沙漠啊,荒凉了外侨的前景,也荒凉了他们的心。
Photo by Fernando Paredes Murillo on Unsplash
作者提供:荒凉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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