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莉
不要把你的故事写成我的人生
和五位老友鬼鬼视讯。
谈病。
谈生。
谈死。
明明是严肃的话题，却笑声连连。
罹患肾癌末期的 Ｌ难免成为焦点人物。
# 他分享确诊三个月以来的心路历程。
# 他细说确诊的征兆和癌细胞的扩散。
# 他赘叙自己的人生观和成长的印记。
# 他回顾俯瞰人生风景的角度和高度。
生性乐观的他，自嘲自己「久病成医有经验了」，不断丟书包，也不停拋笑弹。
都是当年一起学习的少年人。一晃，就从十七、八岁走到了半百。
他的癌细胞扩散至身体不同部位相当大的面积。免疫力治疗三个月下来，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九十五巴仙的癌细胞受到了控制，癌细胞缩小或代谢失活。其中舌头的黑点不见了。背部原来鼓起来的肿瘤也消失了。他让我看正电子放射断层扫描 （PET CT Scan） 相隔两个多月的不同影像图。黑点（就是癌细胞）明显减少了。疗效显著，非常鼓舞人心。
坏消息是，第二次 PET CT Scan证实，癌细胞扩散至骨头了。之前他提过，癌症引起了高血钙。而高血钙造成他出现倦怠、无力、骨头和关节痠痛、高血压、食欲不振、恶心、呕吐、多尿、便秘、耳鸣等异状。六个星期内，体重减少了六公斤。一开始他不以为意，还对瘦下来「锁骨可以装水」而沾沾自喜。 免疫力治疗改善了大部分的异状。据医生说，癌细胞转移至骨头表示骨头有洞，需要加钙补洞。具体如何进行，还有待医生指示。
而原来扩散至脑部的一个7mm的癌细胞，已经在第一时间进行了立体定向放射治疗（Gamma knife radio surgery）。两个月后再照磁振造影（MRI），脑部又发现了另一个3mm的黑点。迹象显示，第二次发现的黑点，相信不是癌细胞扩散，而是第一次 MRI 筛检精确度的问题。
他的态度是，疗效会随着身体不同的反应而不断出现变化。
今天的好不代表明天的佳。
今天的差不表示明天的坏。
发生了。面对它。接纳它。处理它。放下它。
在进行立体定向放射治疗时，病人需要戴上特別的头盔，让螺丝在头脑四个部位硬生生的穿了四个洞，好让头盔固定在头壳上。第一次治疗时，之前的病人出现状况，让他必须戴着被拴紧的头盔等待将近七个小时。
我们的朋友，W 刚好就是这项放射性治疗仪器设备的培训员。他对这个放射性治疗仪器瞭如指掌，让L 放心不少。我们才知道，原来脑部的癌细胞发育的比其他部位快。而且，医疗药物一般上不到头部。所以，脑部的癌细胞都需要在第一时间处理。
L 说，「之前大家都说立体定向放射治疗是无痛的。大家说什么都也只是听说而已。现在，听我说。因为长时间戴着拴紧的头盔，其实是非常非常非常的痛。」
第一次手术后，他需要平躺着一个半小时，才能够下床活动。因为有十五巴仙的病人会有脑进风的问题，所以所有进行立体定向放射治疗的病人都需要吃脑进风的药物。手术结束后，W 才告诉他，非常少数「运气不佳」的病人在拴紧头盔的时候，会发生头壳破裂的事。当时没想到，L 还需要进行第二次的治疗。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特別要求一大早当第一个病人。但是，他对穿过头皮直入的头盔，还是有恐惧感。幸好第二次一切顺利。手术结束后，他平躺十分钟后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该面对的就面对。
该接受的就接受。
他传来戴着头盔的照片。口罩遮掩不住乐观的他微笑的神情。竖起大拇指，他说，没事。还分享了医院高级豪华的龙虾鲍鱼料理。
他一直说，「我知道。因为都是我亲身感受的。」
他体会了，
～所谓痛不欲生，是什么程度。
～所谓等待死亡，是什么滋味。
～所谓人生无憾，是什么解悟。
～所谓感恩生命，是什么洒脱。
他笑说，这些都是经验之谈。
「有经验」。听了还是有点心酸。
医生说，治疗的目标不是完全消灭癌细胞，而是延长生命。
～不做过度乐观式的期盼
～不做绝对悲观式的放弃
他说，
「你问我怕死吗？怕啊！」
「你问我舍得吗？舍不得啊！」
「怕就不用去面对了吗？我有选择吗？」
他坦言，担心和舍不得是两回事。他还是会舍不得家人朋友。但面对死亡，他非常坦然。我可以感受到，他是发自内心的。
他多次与我分享，
～对事业的肯定
～对家人的无憾
～对自己的无悔
～对生命的坦然
～对人生的知足
「现在的拥有，已经超越了原来的期盼。夫复何求。」
坦然的心态，是人生一路走来累积下来的体悟。Ｗ 说得很好，「当你知道人生是怎么一回事时，就心安了。」当我们用更高更远的视野审视自己，人生，何其渺小。生命，多长是长？多短算短？生命的质量大于长度。而我们，在活着的时候，有时时在观照自己的人生，live in peace 安住自在吗？
Ｌ说，对于死，他不是害怕，而是好奇。我们谈到，
～死亡的感觉
～最后的一刻
～关键的念想
～葬礼的準备
「往光的地方走去。」我们笑说万一看不到光，记得自己打开手电筒照明。
我们也谈到了现实的问题：钱。在与病魔奋战的时候，除了强大的心理準备和亲友的扶持祝福，你的最佳战友，是医生与保险。他现在每一天吃的药，要价四百。每三个星期进行的免疫疗法 ，一万五。三个月下来的医药费惊人，超过二十万。幸好，因为早有规划，医药保险足以应付。
他对医生充满着敬意和钦佩。生性幽默风趣的他在住院期间苦中作乐，把医生的巡房比喻成「拉老虎机」。他说，不同的医生进来嘘寒问暖几分钟，将！将！每位一次老虎机中三百大元咨询费。
一些朋友的亲人承受不了患癌的痛苦，不能接受为什么自己被病魔盯上，找上他当心理辅导。几位病友看了他的PET CT Scan影像图，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最可怜的那一位。一般人在意的是身体上有几粒黑点。而他的黑点则是以大面积区块划分。病友之间的鼓励和扶持，的确更加有力量。
他发现，一些人在百度或谷歌一轮后，就自己做医生，拿主意。他尊重个人意愿，但他宁可选择相信医生的专业。
「为什么让几篇研究报告或论文，或将別人的经历硬生生地套在自己的身上？如果不是医学专业，我们凭什么宁可选择相信百度或谷歌，而不相信医生？」
「不要把你的故事写成我的人生。」
我牢牢记下了这句话。
每一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
～走过的路程
～看到的风景
～活在的人生
～爱着的人儿
不需要，也不能够重覆別人的人生。
別人的经历造就了別人的故事。
自己的故事写成了自己的人生。
活出。自己的。人生。
为 Ｌ集气祝福。
时间的流
2020的上半年，永远，不再见了。
你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你的生活，有些变化吗？
你的人生，错过什么呢？
全世界有 10,583,932（或更多）的人感染新冠状病毒covid19。
513,861（或更多）的人因covid19死亡。
伶的妈妈走了。不久，爸爸也走了。
锦的爸爸走了。
辉的妈妈走了。
立的妈妈走了。
源的妈妈走了。
修的岳父走了。
荣走了。
耀走了。
生命的时间，走着、走着，从来不为任何人破例停留。
L 说，「对我来说，这将近四个月的时间，是 bonus。接下来的每一天，也都是 bonus。」
三月十七日确诊罹患肾癌末期，癌细胞扩散至肺、胃、脑、骨头、舌头、胰脏等。他说，现在的身体是一个生理计时炸弹。他尝试和癌细胞和平相处。可是他知道，它们随时会发难炮轰。
确诊前的六个星期，短短的时间内，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 倦怠
# 无力
# 恶心
# 呕吐
# 耳鸣
# 多尿
# 便秘
# 粪便有血
# 食欲不振
# 骨头和关节痠痛
# 体重骤减六公斤
# 背部突出的肿块越来越大
后来我们才听一位在医疗领域服务的朋友说，他的一些异状是相当明显的癌症征兆。
三个半月的时间，他持续接受免疫疗法 。服用著抗癌药物。进行了两次脑部立体定向放射治疗。照了两次正电子放射断层扫描 （PET-CT scan）。
我看了三月和六月的PET-CT scan 影像图。厚厚一个文件夹，都是身体的断层图像。几十张。我看得懂的，是彩色映射的不同。白白发亮的，是活跃的癌细胞。然后是紫色的。对照三月和六月的影像图，我看到最新的影像图中的白色和紫色明显减少了。
医生说，九十五巴仙的癌细胞受到了控制，癌细胞缩小或代谢失活。背部突出的肿块消失了。舌头的黑点不见了。非常鼓舞人心。
免疫力治疗改善了大部分的异状。但是，Ｌ 没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他清楚癌细胞的成长和分裂活动随时都可能变化。他也知道身体对于药物，在不同时间会有不同的反应。
# 皮肤过敏
# 胸口疼痛
# 高血压
一只眼睛慢慢模糊后，最近视力又开始慢慢变好。医生说是异常白内障，安排了进行手术，再化验。希望不是癌细胞。
他展现了强大积极的生命力，笑说自己在短时间内，认识了很多最资深的医生；也在短时间内，学懂了不少最刁钻的医学知识。
他从容应对身体的变化，也不避忌面对死亡的课题。告別仪式、棺木选择、海葬等，都和太太一起安排好了。
他的家，有两面时间的墙，留住了他与家人旅行时的时光。一家人，在世界各地都留下了足迹，和最深刻的回忆。我们看着他从将近一百公斤的大胖子，自律运动节食减了三份之一的照片。他笑着指著最肥的那一个自己，说，「我跟太太说，那么鹘突(wat6 dat6)的男人，妳也可以接受？」我说，「是真爱。没错。」
他感谢过去的自己，没有错过和家人相处的时光。一年几次，一家人都喜欢一起出走去看看世界。「医生说，暂时不能去旅行了。还好。现在一家四口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回忆过去旅行时的点点滴滴。」
「我们和自己的父母，并没有他们年轻时我们年少时在一起的记忆。我们只有他们年老时的记忆。」的确，我们父母的那一代，年轻时所有的时间都给了满足家人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没有旅行。没有出游。他感谢过去的自己，没有错过父母的年老。对于照顾父母的责任，他也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做了最佳的示范。
「所以说，上天拿走了我的一些东西，也还给了我很多东西。现在，我拥有了很多朋友们的时间和心。」
没有错过。无怨。无悔。无憾。真好。
最近跟我提起错过的，是一位十岁的女孩。她的爸爸是我的朋友，去年八月和家人朋友一起露营时意外往生了。
她和爸爸，有很多温馨的回忆。也有，属于她和爸爸的错过。
「⋯ 爸爸为了养家糊口连觉都不睡。有一次我在睡觉时发梦就起来了那时是凌晨四点我看到爸爸还在做工，那时我被感动了。每次爸爸回来都很累但是他却说不累，所以我决定泡茶给爸爸可是我不敢。我就心想：我现在不敢那我长大再泡 …..
可是因为一场意外爸爸去世了😰😰
我现在也泡不到了
爸爸谢谢您 我永远爱您永远永远」
她用稚嫩的嗓音留话给我，「美莉阿姨，这是我写给爸爸的信。妳看一下有什么错？」我告诉她，任何留在回忆里的片段，都是最真实的。任何方式的表达、文字的应用，都是自己最自然的情感流露。感受，是没有对或错的。
我提醒她注意标点符号的应用。她说，思绪不断湧出，她怕追不上思绪的脚步，就不理会标点符号一直写啊写。
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连情人节也记得帮天上的爸爸制作情人节贺卡给妈妈。
爸爸错过了那一杯茶。却没有错过女孩给他的全部的爱。
生命的时间，还在走着 …，走着 …，不为任何人破例停留。
「此时此刻，是你所能拥有的全部。」
我的时光。有一段。是你。
你的时光。留一段。给我。
我只想。拥抱你。
當下，是一份禮物 #presentisapresent
Live in the present 活在当下。
说这话的，是一位高级肿瘤专科医生。
十六年前，三十二岁。新婚。有一个小孩。太太也是一位医生。在一般世俗的标準来看，他是人生胜利组。
然而，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他中风了。不清楚是先天性、自发性或是外力造成的脑部血管异常或阻塞，年纪轻轻三十二岁的他，中风了。当时他的主治医生是全国顶尖的脑科权威。根据医学数据显示，他在一年内再次中风的机率非常高，情况也会更加严重。
在接受药物治疗的同时，他可以选择到日本接受手术。预后是，一半以上的机率他会死亡或成为植物人。
他选择不接受手术治疗。
他立了遗嘱。
交代了身后事。
决定不要有第二个孩子。
放弃了到美国深造的机会。
他準备了自己随时会再次中风。随时会走。
这当中经历了多少内心的纠结？流下了多少心酸的眼泪？我不得而知。
吃药。每年定期接受颅脑 MRI 核磁共振成像检查。
一年，过去了。
又一年，也过去了。
再一年，还是过去了。
⋯
他带着一颗「计时炸弹」，继续履行医生的职责。
是医生。也是病人。
药物的副作用，他学习与之同在共处。
生活的正常化，他学习与之同命共舞。
他继续肿瘤研究工作。
他再有了多三个孩子。
他，是朋友的肿瘤医生。朋友昨天复诊的时候，医生分享了他自己的故事。
听朋友转述时，我和朋友频频讚叹，生命的奇蹟、人生的可能性。
「当生命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时候，不要自己先放弃自己。」
朋友是医生眼中的 Power Man。三月中确诊肾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全身都有了。黑点（癌细胞）遍布后脑、左脑、舌、肺、肾、胸、腿、屁股、骨头、左眼和胰脏。」
朋友后来回想，「难怪医生曾经说过，是你先走还是我先走还说不定呢？」
朋友积极面对乐观看待的态度，其实同时也激励了医生。前两个星期，他发了自己在外跑步和在家做 body combat 运动的相片给医生，感谢医生让他无痛无悔的活到现在。后来他才知道，那天的讯息安抚了医生的心灵。原来前一天，一位医生照料的病人因胰脏癌往生了。「我也是人。也会吃喝拉撒。也会有情绪。也会伤心难过。」虽然那位病人比原来预后的一年多活了两年多，医生还是有点伤感。
生命的离开，从来都不容易。
我也终于明白，朋友和医生如何从医生病人的关系，成为朋友。因为医生在朋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豁达的接受
诚实的面对
积极的生活
朋友果然是 Power Man。他经常和我分享自己的人生感悟，已经到了大师级的水準。
「现在不放下
日后只能丟下」
「準时做运动
只为健康活着时一路好走
也是準备日后的一路走好」
「看开。放下。忘掉。
看明白事物的本质
不因外在的变化而动摇」
「对自己身上的癌细胞说话：
我跟你一样
我不见了
你也不见了
那我们就和平相处吧」
「在学着～
身痛，心不痛
身体是借回来的
在期限前
把这当成例行维修
什么时候老天爷要回收
由衪安排吧」
「我弱了，所有困难就强了。
我强了，所有阻碍就弱了。」
「现在才真正感受到
鸡蛋
从外打破是食物
从内打破是生命」
「天总会黑
人生的路总会到终点
我只是在终点的路上
没別的路选
即然如此
坦然走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也不一定比別人先到」
他说，身体的任何器官生病了，他的工作是载送「它们」去医院，把任务交给医生和老天爷。他，只负责在等候的时候吃饼干喝Milo。我说，「大师您懂得觉察万法的实相，运用智慧将因缘串连集成起来。再，允许时间的等待、时间的变化。
# 把人生拆解
# 把自己拆解
你在走根本之道
🙏🙏🙏」
在确诊的初期，医生担心他接受不了事实，婉转地说从检验报告中看到了「一些东西」。他开玩笑的说，「医生，什么东西？不要吓我！我最怕七月的那种东西了。是癌症吧！」
他臣服接受。
在脑部发现癌细胞进行了立体定向放射（gamma knife)治疗时，经历了特別的头盔「紧箍咒」的折腾后不久，又发现了另一个脑部癌细胞。医生说，需要再继续立体定向放射治疗。他说好。
他臣服接受。
在经历了不同程度的药物副作用后，有一次他的喉咙突然变得狭窄造成吞咽困难和失声。他才真正的体会到身体的每况愈下是毫无预警的。
今天的好不代表明天的佳。
今天的差不表示明天的坏。
他臣服接受。
在一次药物副作用造成血压非常低、背部疼痛不已时，他第一次有了可能时间到了的感觉。他把妻子孩子们叫到身边，再一次说了爱，也提醒他们在必要的时刻，要记得放手。
他臣服接受。
在左眼视力开始模糊，MRI 报告却没有看到黑点的时候，他进行了白内障手术和切片检验。结果显示是癌细胞。
他臣服接受。
他有问过医生，他这样的反应正常吗？医生说，「对正常人来说是不正常的。但对你这种人来说，是完全正常的。」
「这种人」
这句话完全没有贬义。因为，医生也是这种人。带着生病的身体努力生活的这种人。
也许，人生追求的，只是日常的生活。确定的感觉。
如。此。而。且。
Live in the present. Present，就是一份礼物。
好与不好之间隔着一个自己
你好吗？
你的好，是有多好？
你的坏，又有多差？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自己定义好。
自己诠释坏。
Ｌ常在脸书发文。
和家人出游聚餐。
和朋友喝茶吹水。
踏青。健行。晨运。
把小日子过得大幸福。
把小道理说成大哲学。
「我的朋友偷偷问我太太，我真的OK吗？在家是不是和在外非常不同？」
「他们担心你是特意在脸书上表现坚强？以为你会在家偷偷掉泪？」
Ｌ是末期癌友。
「那说真的，你的人生有没有低落的时刻？」
他摇摇头，「真的没有。」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是鼓励。也是钦佩。
「去年三月确诊至今，有三次我以为自己时间到了。除此之外，我都是好好的。」
确诊至今，我们一起健行看日出吃饭吹水十几次。
走得。
吃得。
说得。
他的确是好好的。
他的好，是全身的癌细胞对药物的反应不错，癌细胞的成长和活动被控制了可是癌细胞还在。
是肾癌从十公分缩小了可是还有五公分。
是脑部进行了两次 Gamma knife radio surgery 立体定向放射治疗可是还看到三毫米的黑点。
是医生说了现在控制著可是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产生变化。
这个好，是与全身癌细胞共存的好。
他的好，是每三个星期做免疫力治疗点滴。
是每四个星期注射眼睛做标靶治疗。
是隔几个星期注射治疗骨癌的药物。
是每天服药滴眼药水。
这个好，是「我经常送身体去治疗我去吃饼干喝Milo」的好。
他的好，是坐得可是屁股会疼。
是走得可是脚板会痛。
是吃得可是肚泻时有时无。
是说得可是曾经喉咙变窄发炎到完全失声。
是睡得可是血压可能升高可能下降不规律。
这个好，是与种种药物后遗症和平相处的好。
他的好，是MRI照不到眼睛有癌细胞可是癌的确上了眼睛。
是视力还在可是一星期后会失去一半的视力。
是视力还在可是两、三星期后只剩下十巴仙模糊的视力。
是视力还在可是要定期雷射激光治疗和注射眼睛做标靶治疗。
这个好，是接受有一天可能会失去视力的好。
他的好，是幸好父母都往生了。
是庆幸他们先走一步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好，是臣服於死亡的好。
这些好，好吗？
你好吗？
会善待自己⋯
会感谢他人⋯
会选择生活⋯
会开口说爱吗？
谢谢。我很好。
* Featured Photo by Big Dodzy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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