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筠
你是否听过韩国钢琴家Yiruma演奏有关雨的乐曲？
2020年初，我的儿子开始重新拿起他姐姐蒙尘的吉他，没有正式拜师学艺，就是自己上网找些材料自学。第一次听到此曲是在我家的客厅，当时儿子坐在电脑前，左手按弦，右手拨弄着琴弦，一小片段，一小片段的，它就这样毫无预警地传入我的耳朵。我的心好像一下子被什么击中，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的……不知道为何，听着听着，在吉他声中，我的眼眶中不知不觉浮现了泪花。那花会生长，它不断地扩大了直径，越来越大，越大越重，以致再也挂不住在眼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站起身，趋前靠近去看看儿子究竟是在弹哪一首神曲？他为何会想学弹那首曲子？他也说不上来，他甚至连作曲人是谁也没有告知我，只说那是一首跟雨有关的曲子。
听着听着，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浮上心头，然后它像涟漪般慢慢扩大，扩大，再扩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事，何人伤心难过？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哀愁充满了整个心窝。它是一支我连曲目都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儿子刚学习弹吉他不到三个月，因此肯定不是纯熟的弹奏技术打动了我的心。
有了上午的经验，我以为自己对此曲已经有了免疫力。到了下午，儿子又开始拨弄琴弦，我的心又开始感觉闷闷的，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在乐声中，我决定不去压抑了，任由眼泪之闸门大开，流吧流吧！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委屈，可我就是不能自已地抽泣着……像一个迷途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跌跌撞撞，不知要往哪里去，也分辨不出回头之路的方向……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感觉全部忧伤都从心里被倾倒了出来，我才停下不哭了。从我学习过的能量学中得知，特别是名曲，它在千千万万的人群中被播放然后被转播，每一个人的情感都会以能量的方式依附在曲子里头，强烈的情绪能够通过能量结传播出去。悲伤的会累积更多悲伤的，欢乐的会增加欢乐的强度；这就好比每一个你做过的宗教性祷告或说过的祈祷词，都会增强集体能量的活力与生命力。目前我没有那种智慧去看到自己和这首《雨的印记》之间的连结是什么？但是我觉察到了它与我相应的某些情绪。到了第二天，我再听；仍然有难过的感觉。
同年七月，我的母亲往生了。出殡以后，我没有立即回来美国，暂留在娘家。母亲走了，我一直沉溺在丧亲的悲痛之中不能自已。我没有刻意去要赶快振作起来，那些天就顺应内心让情绪自然浮动……在一个天阴阴的午后，我随意播放着《雨的印记》，播了又播……大概是我的房门没有关好，音乐传到了弟弟的耳中。『咦？你怎么知道这一首歌曲？』他走进了我的房间问我。原来他早在2019年初无意之间在youtube听到了这一首曲子；他第一次听就被打动，而且内心也浮现了悲哀的感觉，当时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专心去聆听，那一听，泪水就来。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姐弟俩在不同的时间轴和空间，各自接触到了这支曲子，都不约而同被它而感动了。
失去母亲的姐弟俩，在那首没有歌词的曲子里相互陪伴，各怀心事地聆听着。雨水，落在窗外，落在曲子里，落在了我们的心头。我没有转头去看弟弟有没有哭，我自己好像一个坏了的水龙头似的，虽然我很想用力要去阻止泪水流出来，但就是没有办法去止住它。母亲离开了，从此我们心里残缺了一块，心头空荡荡的……。在那短短的四分多钟，在那雨声琴声交织的空间里，我们的心仿佛被抚慰了，温柔地，轻轻地……面对失去最爱，至少我不是孤独地面对，他也不是。要相互陪伴，那是母亲给我们三兄妹最后的叮咛。
在午后的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在乐曲里，我们的心灵得到了救赎。
Photo by Markus Spiske from 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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