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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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美莉

伟和他的姐夫，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的说着放风筝的轶事。

他们与家人一起到放风筝的热门地点 Marina Barrage放风筝。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有人拿着巨型风筝。

有人拿着风筝的骨架子。

有人拿着三十公分的轮盘式卷线器。

伟穿上挂钩衣（Harness），用来控制巨型轮盘线和风筝。

「当时觉得自己几威水！」

还没有起风，就觉得走路有风。

巨型风筝的拉力非常大。风一吹、手一放，风筝就呼⋯呼⋯的升空了。

「要放线吗？」「放！」

「要放线吗？」「放！！」

「要放线吗？」「放！！！」

巨型风筝就这样一股冲动的不断往无际的天空飞去。

大人开心。小孩欢喜。

飞吧！尽管飞吧！

伟把线完全放完，身体也因为风筝的拉力而不断向前推进。

「后来我才知道，放风筝就像人生一样，要放一放收一收。」

没有收。他们完全放到尽。

夜幕低垂准备回家时，他们才发现自己遇到了麻烦。

「线，是收也收不完！！」

「风筝的拉力，把我们搞得筋疲力尽！」

伟与姐夫轮流收线。手酸了，就换人收线。

小朋友们轮流来问收好了吗。肚子饿了，就换人来问。

「不骗你。我们收了一个小时才终于把线收完。」

那天过后，风筝也送人了。十年后回想，伟连风筝是什么造型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当时的体悟。」，他说。 「放风筝就像人生一样，要放一放收一收。不要去到尽。」

幸好。他的人生，不像放风筝，没有去到尽。

几年前逮到了一个机会，和朋友合伙经营公司。因缘巧合下，也拿到了一个大合同。伟利用自己的人脉和信用，得到了一些供应商的支持。后来大合同被人「吃」了。有人提议伟接受一笔钱进自己口袋，让公司倒闭，再让供应商的欠款成为烂帐。

「这些人都是卖面子给我，才答应赊帐给我。把他们的欠款成为烂帐，再自己拿钱走人，那么cek ark （福建话，意：缺德、累积恶果）的事，我不做。人生，不需要为了钱而去到那么尽。」

待人处世，要留点余地给别人，要留点后路给自己。

但是他坦承，不要用金钱来试探一个人的道德底线。有些人或许真的会受不住金钱的诱惑，而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伟用公司剩下的资金还了债务，才把公司收了。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钱，却留下了好信用和人情。

一切，再从新开始。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那么 cek ark，所以老天爷眷顾我，让我还活到现在。」

去年的今天，他确诊肾癌末期。癌细胞遍布后脑、左脑、舌、肺、肾、胸、腿、屁股、骨头、左眼和胰脏。

「生病后我更加确定，真正的财富，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情感。」

他的情感银行，财富满满。

一年来，朋友上司同事生意伙伴，大家陆续安排饭局茶局网局，来陪伴着他的心灵，给予鼓励与祝福。有适合的工作项目，他一个人一脚踏的公司也得到机会。

「我以黑马般的姿态，有惊无险精彩渡过每一天。我能感受到，老天爷的在乎。我常想，自己何德何能，有着如此般的厚爱啊？」

「没有一样东西是我可以带走的。没有一样东西是我可以留下的。除了情感。除了关系。」

对于 cek ark 的事，他会对那些人说，go fly a kite （美国俚语，意：走开，别烦我…）。

Photo by Charlotte Harrison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