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国芳
2016年5月,我在墨尔本大洋路的阿波罗湾跑了一场半马,然后和家人一路开车到阿德雷德。那是我们第二次栖息于该地。第一次游大洋路,儿子和女儿分别5及3岁。我们从墨尔本出发时,女儿开始出现感冒症状,一路挨到阿波罗湾,她都昏昏沉沉睡着,抵达民宿时把她从汽车座椅抱起,她眯着眼拿起玩具,小手颠颠抖动,把我们都吓坏了。民宿有半层阁楼,让大人小孩分开睡,当晚我和太太轮流守夜,上上下下,反而成了累赘。第二天我们到诊所,洋医生拿起玩具逗她玩,一切无碍,总算只是虚惊一场。
这次回到阿波罗湾,孩子都已成年。儿子在第三天独自飞到墨尔本,乘搭火车到市郊与我们会合。在十二门徒岩景点,有游客心脏病突发倒地,他用上了服役民防部队时学会的急救知识。
在往阿德雷德途中,我正为公司并购案与英国人进行字字斟酌寸土必争的谈判。有时住进民宿解决了晚餐,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电话会议。抵达阿德雷德后,女儿自行安排参加一堂舞蹈课。晚上九点,我在舞校楼下接她,‘罚’她拍一张照片,然后跟她在街灯下踱步回去。当夜灯影朦胧,心神恍惚,不知今夕何夕,回去后便写了《前世的情人》。
文字寥寥数段,只想捕捉当下的游光掠影,把一段回忆记录下来,和写《祖母4.03言》的出发点一样。后来老友张永修把小文刊登在他主编的《南洋文艺》上,促成了《漫话人间》专栏。
如今他们都到了选择对象成家的年龄。数月前,女儿告知她准备到三藩市出差,回新后隔离两周的费用由公司支付。她出差另有目的:去和男友会面。这任男友的父母来自上海,90年代与我同时在威斯康辛读博。和我儿子一样,他也在麦迪逊诞生,所以也算是有渊源了。两人认识,却是通过结伴打网上游戏(怪不得最近我常在清晨听见她房里传来的笑声),等于“现代笔友视频加强版”,至今未曾在实体上会过面。
我们当然担心。一怕她遇人不淑,二怕她感染冠病,三怕她在美国撞上种族极端分子。我跟太太苦笑说:现在我明白当年你从北马到新加坡来看我时,你父母的心情了。这和你当年一样,也是拦不住的吧?
我们谈了几次,见她去意坚决,也就不再啰嗦。在机场送别时,我只给她一句简短的祝福:
Hope you find true love.
她抵达美国后,倒是按照约定时不时发个简讯来报平安,也安排几次视频通话。她在男友旁小鸟依人,每日为他煮食,搞到老爸也有点吃醋了。三周后,终于挨到回程。登机前,她依约拨电来。我问她:So, have you found true love?她的回答很爽快。
抵新后,她必须在酒店隔离三周,多出来的一周,是她出发后疫情恶化,政府延长的。 若找到真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吧?呵呵。
又过三周,我们到酒店接她。我的女儿,那个在阿波罗湾发高烧眯眼模糊小手颠抖的小女孩,终于又飞回窝中。
这次,我有一个更深的体悟:前世的情人,今世不是你的情人了,她的情人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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