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妖镜

刘语芳

我家客厕有一面挂墙的长方大镜。为了让客厕稍美观，特买一面四边都镶嵌了灯条的镜。偶尔进了客厕，那明亮异常的镜，就能将我的面目展现清楚。头顶上多了几根白发、熬夜后新长的豆豆、沉淀已久的鼻尖上的黑粉刺，可在那面镜子上，一目了然。我平时一般都是用主厕的镜子。主厕的镜子，因隔着一个大洗脸盆的距离，所以我不能近身照镜。加上那主厕镜子也没有内设灯条明亮的特色，所以常觉得望着那有点距离主厕镜子的自己，面目还是 “可以” 的。但在那客厕似照妖镜里，逼见自己的庐山真面目，有时会被吓到。

前些日子，当行管令放松时，去参观了一间在家附近的医疗美容院。广告牌上分享了那美容院用最先进的仪器设备，可非常清楚的分析我们脸上皮肤的状态，因而能更精准的给予我们改善皮肤的法案。怀着期待的心情，决定去那神奇的美容院，寻求瞬间改善皮肤的治疗法。

那美容院的服务员个个都长得清丽可人，服务态度也好，见着她们真是赏心悦目。等待的心情是欢悦的，有满满的期待，希望经过一些洗脸治疗方案后，可让我面目一新。我在会客厅稍等了一会儿，就被领去一间诊断室。室内确实有些设备仪器的，形形色色。接待我的陈小姐很亲切地和我解说那做诊查评审的仪器，它像一面可透视的镜子。讲解完了后，陈小姐把一个横放的圆筒，推到我面前。我把头挪进去，下巴顶在圆筒的下内边。陈小姐说，仪器启动后，圆筒内四周的诊测器就会透彻的摄拍我脸部照片，然后传送至电脑，我们之后就可在电脑屏幕看到我的面目状况。

照片拍完后，圆筒被推至墙角处。我拭目以待地等看我脸上的瑕疵，和期待陈小姐给我提议可挽救的方案。珰珰珰，电脑屏幕刷了一下，展现了我那特特加大的左侧面。哇，一望之下，非常惊骇！颜色不均匀腊黄的表面，有凹凸的暗疮疤痕，鼻尖上细细密密的粉刺等。如此大的特写，各种面部皮肤的问题，展现透彻，真是让人有点惨不忍睹。看了侧面又看正面，我越看越心惊，惊讶的连下巴都关不上了。无视我夸大和不敢置信的表情，陈小姐还非常从容地继续解说我的各大问题。也许是受惊过度，我当时其实没听清她说的种种问题。说完后，她就顺理成章地拿出她们美容院的招牌方案，和一套套完善，价钱昂贵的护肤品。我做诊断前的心态，只是想买一个简单的补救瑕疵疗程方案，但看了实际而夸大的问题后，心都灰死了。那被放大的皮肤，千疮百孔似的，如何能救。若真要补救而又有可见效的方法，我想只能换一张新的皮囊了。

与刚到美容院时的心情迥异。从美容院走出来时，沮丧的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违天理，不可勉强。所以在那一刻放弃了美容美化的幻想，哀戚地接受了自己的真面目。可透视的诊断仪器，像极了一面特有法力的照妖镜，把脸上的各种瑕疵暴露无遗，真恐怖。我想那美容院是否该换一下策略？太过坦白未必是好事吧？稍微隐藏一些实事，使一点白色谎言，让顾客存点可有补救的希望，不是更好吗？

用来照脸面的镜子，可以朦胧一点，无伤大雅。但我想我们心里的良心明镜，可得清澈明晰。我常利用早晨做瑜伽的最后静思一环，来审视自己的言行作为。审查自己可否言语上对人不敬，可有欺负弱小，可有体谅他人等。虽然似乎每天都有些得自我反省的事，但常如此练习，确能使自己的行为稍更光明磊落些，待人处事更敏感些。其实要做自我反省，对自己坦诚确实不容易。有时做错了些事，总想用各种理由推脱。但若使出良心明镜自照的招术，逼自己接受自己的不足时，就能扶正黜邪。孟子说，明知可为而不为之，谓之懦夫。因此要勇敢地随身携带一枚心灵照妖镜，当自觉行为有点不妥时，立即拿镜反照自己，将心妖即时除去，免去后患，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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