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红
当医生说我的子宫肌瘤需要动开腹切除手术时,我一时难以接受。我本以为用腹腔镜手术可以解决,无奈我子宫里的肌瘤太大,不适宜采用微创的技术。
既然已经决定要把肌瘤切除了,我只好硬着头皮预约了一周后动手术。
接下来的时间,我赶紧把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忙完以后,就开始胡思乱想。
我从没动过手术,而且特别怕疼,一想到自己将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心里就怵得慌。
动手术的前一天,太阳一升起我就开始坐立难安,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结束,我不想面对明天。
该来的始终会来。天还未破晓,外子和我就提着大包小包办入院手续。
我争取到单人房,在房里换了手术服。时间一到,护士就进来把我推去手术室。
经过医院的长廊,看着扎眼的灯管一根根在我头顶上快速倒退,感觉自己即将被推进地狱之门。一直强装镇定的我再也忍不住了,眼睛开始润湿模糊了。
护士一推开手术室的大门,我再也忍不住,一边核对个人资料一边掉眼泪。
护士拍拍我的肩膀,柔声说:“别怕,我们待会儿见!”
我却在心里想,万一我全身麻醉后就此醒不来呢?
麻醉师在我手背插上针管注射麻醉药物后,我哭得更厉害了。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我的情绪开始激动。
理性上我知道这个手术没有太大的风险和手术后遗症,可是还是抑制不了内心深深的恐惧。
医护人员给我扣上面罩,我马上陷入黑暗之中。
仿佛才过了几秒,我就转醒了,看见护士在我身边转悠。
腹部传来疼痛感,我就知道手术已经完成了。
推回病房的时候,痛感逐渐强烈,伤口犹如被烈火灼烧似的!
我不住呢喃:“好痛好痛……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那种疼痛程度真是生不如死,我好想立刻昏死过去。
不久后,护士进来,在点滴输液里加了止痛剂。等待药力见效的当儿,我咬紧牙关挺着。
我手上吊着点滴,下半身挂着尿袋,肚子胀鼓鼓的,动弹不得。
麻药未散,我一整天都昏昏沉沉。身体不适时会接连发生噩梦,有一次惊醒时双手乱挥,正巧一拳捶在伤口上,痛入心扉。
喉咙干涩疼痛,咽口水时有窒息感,却不敢咳嗽清喉咙,怕牵扯到伤口。
那天晚上,我发高烧了。护士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进来量血压探体温,我和外子被折腾得一夜没睡。我的高烧一直反反复复的,担心伤口发炎。
第二天早上,医生批准我喝饮料了。我饥肠辘辘却不能吃东西,只能狂喝美禄充饥。
下午,护士进来给我擦身子。我动弹不得,只能让人摆布,剥光了衣服,身子被扳来扳去。
外子请了一周假期,在床边伺候我。一会儿泡美禄、一会儿帮我擦嘴、一会儿递手机。
平时他都不会照顾人,在家都当甩手掌柜,我入院后他任劳任怨,吃不好睡不好,跟着我受苦。我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看在他那么尽心尽力照顾我的份上,以后大事小事我都不跟他计较了。
晚上医生来巡房,总算批准我吃流质食物。我饿太久了,那餐吃得狼吞虎咽。
晚饭后,护士来给我拆尿管(这个体验也是毕生难忘的)。
下床走路、上洗手间,才是术后挑战的开始。
我躺在床上太久,双腿踩在地上时无法使力,需要靠护士搀扶。上下床时伤口有撕裂的疼痛感,每一次上下床都需要鼓足勇气。
最要命的是如厕,以前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现在要耗费九牛二虎之力,要护着伤口,还要克服心理障碍。进行这么私密的事情,还有护士在一旁盯着。
不管我们平时多么努力维持体面,在病痛面前,却是那么不堪一击。
第三天,虽然行动不便,还是希望医生让我出院回家休养。
医生答应了。护士给我拆点滴时,我的左手已经肿得像猪蹄似了。粘着伤口的胶带也撕开了,喷上一层防水胶,回家就能洗澡了。
办完出院手续,我举步艰辛地走出病房,用雨伞当拐杖。每迈一小步都需要耗费好大的力气,忍受伤口隐隐作痛。
洗了澡站在镜子前面,我只看到一张苍白犹如死尸的脸、干燥龟裂的嘴唇,肚子上一道长长的疤,不忍卒睹。
出院第二天,外子就开车把我送回槟城老家休养,遥远的路程、车子的颠簸,也够我好受的了。
在家休养期间,妈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让我好生感动。
平时我们相处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摩擦,但是在休养期间,我都会尽量克制自己的舌头。
有人把感情比喻成银行户头,努力经营为对方好,就是往户头里面存款,吵架闹矛盾就是提款。如果一味提款不存款,户头很快就归零;如果存款数额可观,偶尔提款也影响不大。
这一次的手术,外子和妈妈都在我的感情户头里存了笔巨款,让我感激之余,也不敢轻易提款。
以前总仗着自己年轻,对健康不那么重视,总觉得疾病和死亡不会过早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健康亮起红灯,才发现生一次病为生活带来的痛苦和变化,顿时成千上万地翻倍。
叔本华说:“人类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拿健康来换取其他身外之物。”
再强大的巨人,也敌不过病魔的缠身。
当我们不支倒下的时候,过往的努力付诸一炬,家人也被牵连受累。
所以康复以后,我要抛掉过往侥幸的心理,注意饮食的均衡、积极锻炼身体、保持充足的睡眠和心情舒畅。
毕竟人生这场马拉松,到最后拼的还是健康。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承载我们的奋斗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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