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多识寡

赖国芳

魏晋时期竹林七贤的领衔人物嵇康，曾被隐士孙登评为“才多识寡“。孙登的评语，翻成白话，大概是这样：

你知道火吗？火一产生就有光，如果不晓得利用它的光亮，跟没有光亮有什么差别；就如同人天生有才华，却不懂得运用自己的才华，如此，跟没有才华也没什么两样。所以想要利用火光，必须有木柴，来保持光亮的延续；想运用才华，就要了解外在的客观世界，才能保全自己。你才华高而见识少，在当今这样的乱世很难保全自己。

魏晋名士孙登

最后一句的原文，是：今子才多识寡，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魏晋交替之际，司马篡魏，政治险恶，门阀世家把持高官重位，生活骄奢淫逸，一般寒门子弟几乎全无晋升的希望（科举制度要在后来的隋唐时代才被采用）。竹林七贤生活在这样的政治文化背景下，崇尚虚无，轻视礼仪法规，放浪形骸，每日纵情饮酒为乐，不问世事。

嵇康的家世优渥，才华出众，但不热衷于当官谋富贵。权贵的拜访和举荐，都被他冷待，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后来他以“名声很大，言行放荡不羁，危害世俗，扰乱政教”入罪。虽有三千太学生集体请愿，仍在洛阳东市处斩，死前从容弹奏一曲，《广陵散》从此为绝响。

嵇康的下场，应了“难乎免于今之世矣”预言。所谓“识寡”，应是评他不了解外在世界的客观条件。才华似火光，没有见识的木柴，便无法保持光亮的延续。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才多识寡的人，在艺文界里倒是常常遇见。

圣经里也有类似的经句：人点灯，不放在斗底下，是放在灯台上，就照亮一家的人。这里讲的是一个人的生命要活得丰盛，才能照亮周围的人，意思较为直白。相比之下，孙登的评语，境界更高。

当然，才多者可能识寡，识寡者却不一定才多，只是目空一切而已。这样的人也常常碰见。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