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
日前，随意和家人闲聊。我说，之前香港抗争之时，多少上海人趁愿，这下轮到自己了。
家人问，趁愿怎么写？
我，趁机的趁，愿望的愿。
家人随即网路搜寻。喔，出自《红楼梦》。第六十一回：「又有素日一干与柳家不睦的人，见了这般，十分趁愿，都来奚落嘲戏他。」我又学会一个新词，谢啦。
我有点啼笑皆非，偶尔聊聊时事，可不是什么每日一词，家人不关心现实可见一斑。
趁愿为幸灾乐祸之意，惟比幸灾乐祸更为形象一点，仿佛看到某人「哈哈哈，原来你也有今天」的模样。
大观园的小厨房为柳家的负责。厨房因涉及采购部份食材，或有回扣等等额外好处，肥缺本就让人眼红。不过小厨房除了三餐、点心、宴会之外，偶尔小姐、大丫头临时想吃什么也得送上，想来也不容易。柳家的盛赞三小姐探春曾拿钱请小厨房做油盐炒枸杞芽，可见其他人多半只要食物没给钱。
仆佣之间的恩怨原已纠缠不清。柳家的女儿五儿，私自跑去怡红院，想给芳官茯苓霜。谁知回程遇上林之孝家的，旁人提及王夫人处近来丢了一些东西，五儿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且于小厨房找到芳官给五儿的玫瑰露，于是先把五儿留置审问。五儿平白受冤，委屈不在话下，却又被迫听一些趁愿的酸言酸语。幸而管事的平儿明理，最终妥善的处理此事。
《红楼梦》常有人趁愿，赵姨娘、某嬷嬷什么的，可见贾家内部的恩怨情仇层出不穷。不过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本为少见的佳话，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同样备受贪嗔痴考验，世间和谐美满的家庭反倒不多。而世家大族仆佣成群，人多口杂，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人际关系出现各式各样的摩擦更是司空见惯，也没什么速成的改善方法。
趁愿相当人性，实为弱者微小且无力的反抗。尤其是自认不得志之人，更容易出现类似反应。倘若拥有权势、或能力足以处理难题之人，根本无须趁愿。宅心仁厚者则心存悲悯，不会落井下石。所以史太君、王熙凤、贾宝玉诸人未曾趁愿，倒是赵姨娘这类可怜可恨之人，才会三不五时趁愿。
只是，幸灾乐祸毕竟不大厚道，平常还是少一点趁愿比较好。
2022年6月曾发表于星洲日报星云版
Photo by Caroline Hernandez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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