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乐宇
最遥远的不是迷失方向的水手所渴望的绿洲、不是登上高峰后远眺的天际,也不是独在异国他乡时所思念的亲人,而是相遇几率为零的天人永隔,生与死只在呼吸之间,停止呼吸后则是死者与亲人的永别。
已经许多年没看见那么古董的黑胶唱片了。正在收拾婆婆这些老旧唱片的我不禁感叹。恍惚间,翻着唱片时眼睛的余光无意中瞄到了一张夹在书本中的卡片。拿出来后有一瞬间惊讶,鼻子随即一酸,眼泪如泉涌般夺眶而出。
记忆中,婆婆很少表露出高兴的神色,总是把心情,表情都遮掩起来。凌乱的家里也随着爱整洁的她常常扔走了很多我送她的亲手画。“还记得上个星期母亲节那天我亲自做的祝贺卡吗?”我问了问婆婆。正在为准备晚餐的妳随口从嘴里吐露说扔了。弱小的我由于第一次认认真真做的卡片不被珍惜而跑回房间哭了。但是回头才发现,我做的卡片竟然还被完好无损地保留着。
我是被婆婆养大的儿童,从小跟婆婆相依为命。记忆中的妳从瀑布般的棕黑发到后来经过岁月的洗礼的满头银发。爱美的妳为了漂亮总是染头发,金的黄的棕红的妳都试过。节俭的妳为了少用钱,用的一直都是便宜且容易顺坏头皮的染发剂。已经年过花甲的妳脸上布满皱褶,眼睛的眼皮也开始下垂,手指的指纹经过长期劳动的摩擦已经少了许多。肌肤在烈日的炙烤下也已经似橘子皮那样皱巴巴。
唯独不变的是妳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脉脉含情,水汪汪。生活的苦还是没把妳打倒,妳那炽热的眼睛从未改变。小时候觉得最遥远的距离是在蹒跚学步时,拼尽全力想要奔向妳的距离。由于成绩优异,所以离开了家乡到六十公里外的名校求学。离开时看着妳驼背的身体向着我挥手道别时,眼泪泛起了泪花。由于以前无法支付昂贵的手机费也因寄宿,所以我跟婆婆都是写信见字如晤,展信舒颜维持过我的初中生活。这六十公里仿佛就是我与婆婆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天空不作美,妳病了。我焚寂如火地买了隔天的巴士票要赶回去看妳。可惜太晚了,再次收到妳消息时收到却是你逝世的噩耗。妳为了让我安心上学,生病了也叮嘱邻居不准告诉我。回到家的我在你旁边哭得泪流满面、无法呼吸的牵着妳的手。小时候也是这样牵着妳的手,不过没有现在的冰冷冷。好怀念当时一起睡觉、一起吃饭,根本不觉得时光飞快。记忆里的好多事情也随着成长渐渐模糊,可是妳的声音和长相永远都在我心里脑海里挥之不去,深夜的一次次望向窗外思念着妳。童年早已一去不返,但童年里人和事常存在心里。到后来才发觉最遥远的距离是天人永隔,相遇为零的永别。再后来啊,知道的是乡愁剩的只是一方矮矮的坟墓。如果思念有声音,我猜那会是一场海啸吧。可惜思念无声,也幸好思念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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