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不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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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美莉

出发前五天才决定的小旅行。临时起意，说走就走。
2020年2月Covid19 疫情肆虐前最后一次的旅程，刚好也是来到东京。

两年半后重游，东京还是很东京。
蜘蛛网般的地铁路线图复杂到还是让人眼花撩乱。
地下铁站内的路标指示牌多到还是让人目不暇给。
渋谷全向交叉路口人潮汹涌到还是让人不可思议。
甜点的款式礼盒的包装精致到还是让人爱不释手。
好酒不见的气氛热闹的居酒屋还是让人干不停口。

来过了几次的城市，不算陌生。再次逛逛银座。看看渋谷。走走浅草。跑跑皇居。游游有乐町。行行东京站。

约了定居在东京的前大学同屋人叙旧。每一次来东京，都是他这个地头蛇带我们到最地道的居酒屋干杯。两年半不见，大家还活得好好的，的确值得一杯接一杯地干杯。

小旅行中的小旅行，来到了日光 Nikko。

日光位在东京北边的栃木县，从浅草站搭东武线，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

对我而言，在日本旅行绝对不可以错过的，是铁路和温泉（当然还有居酒屋「醉」有气氛的微醺时刻）。那是最原汁原味体验日本人生活模式的方式。

日光，因为气温比东京来得低，也被称为「关东的冰箱」。日光有在1999年12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日光的神社与寺院」为名，登录于世界遗产的日光东照宫、日光二荒山神社及日光山轮王寺；有壮观的华严瀑布；有辽阔的中禅寺湖；有丰富的山岳群；有川俣温泉、汤西川温泉、奥鬼怒温泉、中禅寺温泉、奥日光汤元温泉、鬼怒川温泉、川治温泉等七个温泉区。

两天一夜日光小旅行，一开始就设定要，慢慢走。旅行不是到此一游的打卡快闪（或快散）。人生，如是。不要急着快闪留在每一个人心中，而是选择性地在某处停留久一点。

停留，不是因为你随时会离开，而是因为你现在就在这里。

慢活温活的日光小旅行，只打算朝圣二社一寺和享受鬼怒川温泉。

我读到，「在日本，神佛融合一直持续到江户时代。至此，「日光山」是日光庙宇神社建筑群的总称。明治维新之后政府颁布「神佛分离令」，二荒山神社和东照宫与轮王寺因此分立，日光山成了轮王寺的山号。 」

二社一寺参拜路线从二荒山神桥 Futarasan Shinkyo开始。神桥是「日光的神社与寺院」世界文化遗产的组成部分，可说是通往日光二社一寺世界遗产的桥梁。朱漆拱桥又称蛇桥。相传，胜道上人 Shodo Shonin 在此处被水流湍急的大谷川拦住了去路，于是诚心祈祷。结果深沙大王 Shinjadaiou 出手相助，变出两条蛇化作了桥。神桥由桥姬神 Hashihime 和深沙大王共同守护着。走过了这一座桥，许你心想事成、永结良缘。

从神桥对街的石阶慢慢走，一路古树参天。一些树叶已经变红变黄。喜欢这种萧瑟的感觉。

啊！秋天的童话。

胜道上人石像就在日光山轮王寺 Nikko Rinnoji Temple 出口。日光山轮王寺源于日光开山鼻祖胜道上人创建的四本龙寺。这位高僧不仅将佛教传入日光，同时也创建了日光二荒山神社。日光山轮王寺的三佛堂是东日本最大的木造建筑。三佛堂的主殿供奉着三尊7.5米高的镀金佛像。其中，千手观音为男体山；阿弥陀如来为女峰山；马头观音为太郎山。在气势庞大并列排成一排的金色佛像下参拜，感觉得到了很大的祝福。

三佛堂前有一棵有500年树龄的金刚樱，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樱花。

如果熟悉日本的历史，一定认识将长期战乱的日本统一的江户幕府初代将军・德川家康 Tokugawa Ieyasu。日光东照宫 Nikko Toshogu Shrine 就是德川家康的永眠处，也是祭祀家康的神社。日本人相信，德川家康往生后变成守护神，从东侧照亮全日本，守护日本。东照宫，就是从东边照亮的神社，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因为其历史重大意义的特殊性和建筑庄严华丽的独特性，自古以来都深受推崇。

日本刚刚对外开放，景点的访客几乎都是本国人。日光二社一庙中，东照宫算是人山人海，幸好还不算拥挤不堪。

这是我参拜过的日本寺庙中，建筑最豪华、雕刻最细腻、故事最具张力的。

沿着参拜路线，慢慢走，慢慢看。

石鸟居是东照宫的神圣入口，中央的匾额上刻着家康的神名：东照大权现。

通过石鸟居后，就是五重塔，是放置释迦摩尼佛遗骨的地方。五重塔的雕刻非常精致，第一层屋顶下方刻有十二生肖的雕刻，正面的生肖是虎、兔、龙，是家康、其子秀忠和孙子家光的生肖。

东照宫正面入口表门由在外面保护寺院的两尊守护神仁王像守护着。想再进一步一探东照宫，请先支付参拜费。

通过表门会看到上神库、中神库和下神库建筑，左边侧是以简素木头打造，在整个东照宫建筑群中最不起眼，却最多人拍照的神厩舎，既马房。神厩舎的梁柱上有许多猴子的雕刻，因为日本人相信猴子是保护马儿的动物。其中最知名的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见ざる・言わざる・闻かざる）」的猴子雕刻。很多游客都在雕刻前摆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样子，区域纪念品礼盒也有很多这三只猴子的踪迹。

进入东照宫的建筑群中最有名的阳明门之前，有另一座鸟居，对正着阳明门，勾画出非常漂亮的画面。

阳明门只能用金光闪闪金碧辉煌来形容。有名的京都金阁寺使用了20万张金箔来妆点，而阳明门侧用了24万张金箔，其绚烂豪华程度可见一斑。有人说，它的美让人从早看到晚也不会看腻，因此有了「日暮门」之称。点缀奢华细腻的人物与瑞兽的雕刻，传递的是祈求和平的愿念。

顺着参拜路线，来到另一个广为游客喜爱拍照打卡的地方，回廊。回廊的梁柱上刻有日本非常有名的雕刻：眠猫沉睡的猫。回廊是通往家康永眠的奥宫的入口。这只猫守护着奥宫的入口。眠猫背面雕刻的是两只快乐飞翔的麻雀。两者喻意着强与弱的共存，以及在家康的带领下进入的和平时代。

又是一路的古树参天。

爬上207阶有点陡的石阶奥社参道后，终于看到了家康永眠的奥宫御墓所，气氛相当的静谧庄严。

奥奥宫御墓所旁有一棵只剩下树干的御神木 ：叶杉。这一棵神树自 1617年东照宫建成时就已经存在。据说，对着树洞口诚心许愿祈福，可以心想事成。

我的愿望中，有你。

跟着人龙来到御本社，进入参拜时请脱鞋。大家并坐在大殿中，气氛相当神圣。负责人用日语解说，不明白，但我们静静地听着。然后跟着众人跪着，负责人挥着某种神器，让我们低头接受祝福。接着，在他的带领下，众人一起敬两个礼、合掌拍手两次、向神明祈求、再深深地鞠一次躬。

感受到最大最深的祝福。

走了两个小时多，不要急着离开。

去药师堂听听龙鸣声吧。鸣龙是指画在药师堂天花板上的龙。负责人会在龙体的每一个部位下方用板子敲打，只有在龙头才会听到清晰的回音，就像龙鸣叫一般，所以称为鸣龙（鸣き龙）。听了鸣龙，再走到自己所属生肖的守护神前祈福，许你一生平安。

参访下一个寺庙前，先祭祭五脏庙吧。

日光特产汤波 yuba其实就是豆腐皮卷。看似简单的汤波荞麦面（ゆばそば）大豆味道浓郁，十分美味。

又是一路的古树参天。

走着走着，来到了日光二荒山神社 Nikko Futarasan Shrine。日光有三间二荒山神社：我参拜的二荒山神社本宫；位于中禅寺湖北岸的二荒山神社中宫；位于男体山山顶的二荒山神社奥宫。

二荒山神社主要祭祀日光的山神，开启了日光山的山岳信仰。这所神社是日光著名的结缘能量神社，主祭神是以招福及结缘而广为人知。
奉纳。进香。祈祷。
我在心里复习着你的名字。良缘，我们这一世好好结下，足矣。

值得一提的是，每年9月中旬至11月下旬日光二荒山神社举办的良缘祭上会有一个经典的项目：钻笹环。以竹子编制的笹环被设置在拜殿前面供人穿行。参拜者先往左穿一圈，再往右穿一圈，然后回到正面径直穿过，前往拜殿参拜。

再一次得到祝福。

再往前走，是轮王寺大猷院 Taiyuin Temple Hall，是德川家康的孙子、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的最后安息之地。这里犹如规模较小的日光东照宫，建筑雕刻都十分讲究。但是由于日光东照宫太有名，是多数游客的必游景点，轮王寺大猷院和日光二荒山神社就显得相当冷清。

游客稀稀落落。秋风染红或染黄了树叶。落叶洒满一地。在金风送爽中，更能感受到神社寺庙的灵气。萧瑟中，一切仿佛是无声无息的。

丝丝凉意的秋天，泡汤去吧。

鬼怒川温泉 Kinugawa Onsen 是日光市鬼怒川上流的温泉乡，开汤330年。在江户时代，只有大名（既地方领主）和僧侣等可以使用，有身分限制。

2006年我初访东京时，朋友大力推荐泡温泉体验。赤裸裸地在大众澡堂冲凉泡汤，我以为自己会别扭。原来不只不会，还自此泡汤成瘾。后来每一次的日本游，都一定会安排泡汤行程。有人说，刚开始可能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尝试遮掩扭扭捏捏。后来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落落大方。最后才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人在在意自己。而我，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想法，自然的感觉到自己就是温泉的一部分。人生，原来就是赤裸裸的。

每一次泡露天风吕，我都会牢牢记住当下的景色和心情。
听川声。看叶红。待天黑。
感谢，一切的美好。

旅行的最后一天，特意到酒店附近的东京路跑圣地：皇居东御苑跑个半马。清晨五时一刻，踩着十一度C的秋意，看渐渐苏醒的东京。
听风起。看叶落。待晴空。

跑着跑着，想到在日光东照宫看到的德川家康的御遗训：
人生有如负重致远，不要着急。
（人の一生は重荷を负うて远き道を行くが如し　急ぐべからず）

人生，不急。我们，一起，慢慢走。

Featured photo by Shigeki Wakabayashi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