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卷及贺岁片

张启川

90年代，农历新年前夕，总会留意电视台在春节期间特意筹备的电视节目，享受春节时与兄弟姐妹守候在电视机前看贺岁片边吃年饼的欢愉时光。小时候家境物质相对匮乏，家里并没有录像带播放器，许多成龙的动作电影及周星驰的喜剧都是春节时在电视上观赏的。 

新年前夕，母亲会烘焙鸡蛋卷以赚取额外收入购买年货。接到订单后，她会估计所需要的原料采购面粉、糖、鸡蛋及食用油，而步行到对街印度杂货店购买新鲜椰浆是我的首要任务。印度大叔熟练地以巴冷刀把椰子对半剥开及把椰子水倒尽后，便把椰子内丰厚的果肉朝向搅拌机推挤，搅拌机中间有个布满倒刺的圆心铁球，铁球在电力驱动下，风快的以顺时钟方向旋转把椰子坚硬的果肉磨成椰丝，纤细的椰丝咋看下相似雪花。母亲挤压出椰浆后，榨干后的椰丝则充当喂养鸡鸭的饲料。 

一般上，母亲会在农历新年来临前的两个月准备烘焙蛋卷。每天清晨，金属模具与火炉上铁网碰触的微响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上学前，母亲会吩咐我扭开收音机，第五台（如今以改名为Ai Fm）播放的60年代新年歌曲是我儿时的春节记忆。音乐课期间，教师亦会在课堂内引领我们清唱新年歌曲，印象最深的是《大地回春》：“欢迎大地回春枝头朵朵花如锦 原野层层草如茵 燕子归来寻爱巢”，歌曲由缓转急的旋律衬托出春节来临前逐渐凝聚的新年气氛，哼唱歌曲时，歌词优美的句子让人在脑海中想象出春节时万象更新的气息。 

母亲得赶在年除夕前把客户预订的鸡蛋卷烘焙好后在发送出去，眼见客厅旁一麻袋五十公斤的面粉逐渐减少，亦代表春节就将来临。母亲手制的蛋卷以木炭烤焙，传统的模具上印有金鱼的图案，搅拌均匀的面浆倒入模具后，浓郁的蛋香味瞬间四处飘散，母亲得不停的转换模具的上下面以避免蛋卷被烤焦。刚出炉的蛋卷极为爽口，母亲吩咐我们添加木炭时，我偶尔会趁她忙着转换模具时偷偷拿几根蛋卷送入口中，并在母亲的唱阻声中火速的逃离厨房，刚烤熟的蛋卷温度偏高，送入口中时会烫伤舌头，但馋嘴的我难于抵御它的香气，如今仍然记得热烘烘的蛋卷在口腔内爆发的诱人气味。 

刚烤熟的蛋卷面皮很快僵硬，母亲得趁面皮还未变硬时按照客户的要求把它卷成长筒形或压成三角形，随后把定型的鸡蛋卷排在铁盘上等待冷却后在逐步排进洗净的美禄（Milo）罐子内。头几天，由于手掌还未能忍受高温下的面皮，母亲烤蛋卷的速度极为缓慢，一斤的面粉需要数个小时才能烤好；一直到手掌长茧麻痹后，母亲烤制蛋卷的速度才逐渐加快。 

犹记得有一年由于订单庞大，母亲在年廿九深夜时仍然埋首烤制蛋卷，而我们兄弟姐妹则在客厅观赏电视台播放的李连杰主演的动作喜剧《鼠胆虎威》，并在打广告的空挡到厨房帮母亲添加木炭，母亲在火炉散发的热气下汗流浃背，脸庞也因为长时间对着火炉而泛红冒汗，她不时以衣袖檫干汗水，喜剧片逗笑的情节与母亲独自在厨房抵御火炉酷热的煎熬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一瞬间，我突然感悟母亲为了添置年货让一家人过上好年的辛勤付出。 

随着年龄的增长，如今母亲已经不再烤制蛋卷。农历新年时口嚼在超市上购买的鸡蛋卷，吃的不但是鸡蛋与椰浆混合而成的香味，间中亦冗杂了我孩提时的春节记忆，母亲亲手烘焙的鸡蛋卷在我们家里拥有难以磨灭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