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莉
最“接近”刘文正,应该是中学的某个新年期间。在外婆家,大舅当著我们几个小瓜的面,打电话给当时在新加坡登台的刘文正。我听到大舅叫他老刘。
天皇巨星就在电话的另一端,大家都紧张和兴奋不已。自己有没有接过电话和他说话,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太不真实了。
(热线你和我)
其实,刘文正是大姐的偶像,二姐迷岳雷,我喜欢江玲,后来喜欢巫启贤。那个年代流行邮购偶像的照片。我猜,大姐的零用钱应该都花在邮购刘文正的照片和卡带上。照片可能还在妈妈家假楼的房间里,下次回家再去找找看。
那时我们每天都在听流行歌曲,最大的灾难应该是收银机“吃带”。磁带缠成一团,就像青春。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用铅笔插进磁带的孔里,动手迴转,解救磁带。
打结的青春。半百之际,还有多少人还没有放下青春的功课?
(我找到自己)
刘文正的歌曲,我几乎每一首都朗朗上口,倒背如流。其中我最喜欢的是《歌》、《闪亮的日子》和《九月风起时》。
《歌》是我年少时最喜欢的歌,也是他和张艾嘉演出的电影《闪亮的日子》的片尾曲。
《闪亮的日子》说的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年轻合唱团奋斗的故事。
说青春。
说理想。
说努力。
说爱情。
也说,无常。
青春不拘,奋斗不懈。那种一心只想离开,却不知道该如何和为何的心境,让我内在的流浪魂完全地著迷。长大之后才知道,奔向远方,才发现没有远方。当下,就是远方的所在。
成名在即,男主角却病逝了。一群年轻人围在男主角刘文正的坟墓前,幽幽地唱起了《歌》,唱进了我的心坎里。
我记得,当时我就决定了,以后自己的告别式就播放这首歌。后来看了日剧《送行者:礼仪师之奏鸣曲》后,我更改了自己生命的最后乐章。后来,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决定了自己不要有告别式。我会安静地离开。有什么话,活着时我们好好说完。
(不要告别)
后来我才知道,《歌》是罗大佑的第一首创作。他的歌让我听懂了一个时代。我对好友说,我们是幸运的。我们度过了有时间凝视自己的年代。一起听懂了一首歌,一起读懂了一段文字,一起爱懂了一个青春。
我们的集体回忆。
刘文正在隐退之前,成立了飞鹰。巫启贤走出了新谣,飞鹰三妹崛起。我听到的不是旋律,是青春的故事。
(飞扬的青春)
从小,大舅是我的偶像。洪俊芹,他的名字我也好喜欢。
他是家里教育程度最高的人,在宽柔中学读到高三毕业。外婆家的墙上贴满了大舅学生时期的照片。后来因为家境清寒,而没有继续升学。他当过记者,后来开公司,安排明星来新马登台表演。妈妈记得,她看过美黛、秦淮、黄清元的演出,也看过阿里山的姑娘的大型表演。后来大舅去了吉隆坡。我记得,他的公司,叫“方块字传播”。
妈妈唯一的嫁妆——一台缝纫机,就是大舅送的。他大妈妈四岁,他们之间隔著一个二舅,应该是不到周岁,在二战时期去世了。
妈妈记得大舅来过我们的家探望。我们住在一个贫民窟,屋外野草丛生。房子是租的,隔壁邻居开麻将馆和妓院。大舅说,我们好像住在森林里。
“只有教育能够改善你们的生活”,大舅说的这句话,让我一生受用。我与三胞胎的姐姐及哥哥相差一岁。大舅认为,除非我们都可以拿到奖学金,不然以我们的家境,不可能让所有人一起升学。
“至少,你们当中要有一个人读大学。”
1992年,我考STPM,姐姐和哥哥们都拿到大学通知书。二姐和哥哥确定得到奖学金,大姐拿到贷学金。我和姐姐们第一次搭火车到吉隆坡,把好消息告诉大舅。
在马大医院,大舅瘦骨嶙峋,患上大肠癌末期。高大壮硕的他,只剩下皮包骨。我告诉他,第二年我也一定会进大学,我会很努力的。
后来,大舅决定转到新山医院,回老家去。哥哥跟著小舅去吉隆坡,然后哥哥坐上救护车陪伴大舅,小舅开车跟在后面。
我记得,当天到了很晚哥哥才打电话回来。妈妈没有等他开口就交代要给大舅吃些什么、喝些什么。我听到哥哥说,大舅走了。
(归人沙城)
朋友传来他走了,他还在,他走了,他还在的消息。我说,其实他很早就离开了群众。他自在,就好。
在不在,都在。也,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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