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莉
我是有多么喜欢摸黑走进山里，看远方传来光的消息？
看见黑暗，就是一种看见。而光，自来，不必追。
来到了东爪哇。
凌晨三点，全副武装在寒冷的十摄氏度以下坐上吉普车，往 King Kong Hill 前进。
凌晨四点，在黑暗中，等待着光的消息。
（你也捎来消息了吗？）
凌晨四点半，繁星点点中，一抹橘橙色的光，照亮了整个天际线。
当繁星慢慢消失时，山峦的剪影和云海的苍茫，就开始变得更加清晰。
圆锥形的是死火山（Mount Batok 2,440m），被青青黄黄的木麻黄 （casuarina）覆盖着。后面是沟壑纹理清晰、寸草不生的Mount Bromo （2,329m），据说是印尼徒步人次最多的火山。在更远处，山峦叠著山峦。Mount Semeru （3,676m）鹤立鸡群，是爪哇岛最高的山，也是一座活火山。
初阳将画面洒成了金黄色。鹹蛋黄的日出完美演绎了希望的到来。
令人窒息的美。
再次坐上吉普车，往Tengger 沙海和 Mount Bromo 火山口前进。
“Tengger 老火山口大约于 80 万年前形成，有四座活火山： Mount Bromo （2,329m）、Mount Kursi （2,581m） 、Mount Watangan （2,661m）、Mount Widodaren （2,650m），和一座死火山 Mount Batok （2,470m）。
巨大的火山口直径足足有 10 公里之阔，矗立在辽阔的熔岩沙平原上，俗称沙海 （Sand Sea）。”
“Mount Bromo 的名字源自印度教创造之神梵天 （Brahma）。在火山口的入口处，供奉著印度教智慧之神（Ganesha）。”
放眼望去，方圆数公里都是尘土飞扬、飞沙走石。寸草不生的沙海中央，只有一座印度教寺庙。远处，冒著白烟的 Mount Bromo 在召唤着。
（你也在等待被召唤吗？）
我来到了类似月球表面的地方。我以为，这里是世界的尽头。
一切都是梦，包括我自己。我认出了这样的不真实。是梦，没错。
（你也在梦中认出自己了吗？）
一群人拉著马儿，上前来提供交通服务招揽生意，打破了不真实感。
我们的目标明确——徒步穿越沙海到一公里外的 Mount Bromo 火山山脚，再登上250级的阶梯，抵达火山口。
脚下踩着厚厚的火山灰土，空气中夹杂着风沙滚滚。
我喜欢的荒芜感。
登上了火山口，合十祭拜 Ganesha。火山口冒着白烟，烟流直冲云霄。我听到了 Mount Bromo 的咆哮声。
（你也在沈默中听到了我吗？）
再次走进黑暗中。我不会把黑暗藏在心里。
凌晨两点，全副武装在寒冷的十摄氏度以下走进 Ijen 国家公园，往 Mount Ijen （2,769m） 火山口前进。
“Ijen 火山群是一组复合火山，火山口宽20公里。Mount Ijen 火山口以宽约1公里的酸性火山口湖、蓝色火焰和富含硫磺而著称。”
一群人拉着二轮手推车，上前来提供交通服务招揽生意，打破了黑暗的寂静。
这些人力拉车夫都是硫磺矿工。我们的向导今年五十岁，十几岁开始当硫磺矿工。恶劣的工作环境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高出许多。他说，早期的硫磺矿工只是徒手把硫磺放在筐中挑下山去。当时的硫磺一公斤五百印尼盾（大约四分半新币），一天来回两次，一共挑一百公斤，日收入五万印尼盾（大约四块半新币）。后来有了二轮手推车，一天可以来回三次，一共推两百公斤。现在硫磺一公斤一千印尼盾（大约九分新币），日收入不到二十新币。
“二轮手推车贵吗？”
“一百五十万印尼盾（大约一百三十块新币）。”
2019年开始，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开始以二轮手推车推游客上山，费用从三十万到五十万印尼盾不等。比较重的游客，需要一个人在后推，一个人在前拉。
“Semangat semangat terus！”辛苦讨生活的人们，斗志昂扬。
从国家公园入口到火山口，全程大约四公里，一路都是陡坡和碎石路，需要有一定程度的体力。一些人半路放弃了徒步，坐上了手推车。
我静静地徒步前行。
天空中繁星点点，山脚下万家灯火。我的世界，只剩下头灯照亮出的眼前的当下。
（你的世界，也有我吗？）
徒步登山，是很好的禅行。心无罣碍，只是专注于眼前的路。偶尔停下脚步，看看天上的星星和月牙儿。心中一时响起供灯仪式的藏文唱诵，一时又唱起齐豫的《答案》。果然，念头来来去去，如天上的星星像人群一般的拥挤。
大约一个半小时，来到了蓝色火焰的火山口上端。往下看，硫磺矿工的头灯和硫磺坑冒起的浓烟，划破了黑暗。
“Ijen 火山口盛产硫磺，还有着世界上最大的酸性火山湖。当火山岩浆和硫磺相遇，在黑夜中会呈现蓝色火焰，是世界上最大的自然蓝色火焰。”
空气中瀰漫着浓浓的硫磺味，我们戴上了向导预先准备的防毒面罩，打算走下陡峭的岩壁和乱石堆，下到火山口底部的硫磺坑一睹蓝色火焰的风采。
“可是……”，向导说，“今天没有火焰。”
好，随顺因缘。没有拥有的，不曾失去过。
（你失去过不曾拥有的吗？）
没有看到飞舞的蓝色火焰，让我们有了再次重游的理由。
因为…… Ijen 火山口湖美到不行！
我们继续在黑暗中往上徒行，走在火山口缘的悬崖山脊上。山脊上长着茂密的植物 Delima Mantah，是只能在山顶区存活的植物。
像是走在桃花林里，我看到远方传来了光的消息。
一抹橘橙色的光，划亮了清晨的黑。
找个风水位等待日出的当儿，突然听到一阵欢呼声。
是流星！
没有看到，我错过了，不曾拥有的。
橘橙色的光慢慢散开。在繁星点点和月牙儿的天空中，我刚好看到了第二颗划过天际的流星。
刚好，来得及。
在一阵欢呼声中，我刚好来得及许愿。
愿你
愿我
都能认出自己心识的自性。
（你的愿望中，也有我吗？）
悬崖山脊上一边面向日出的方向，另一边，就是火山口湖。
初阳中，火山口湖水显碧绿色。当太阳升起，将山峦照出金黄色时，火山口湖水就呈蓝色。
没有看到蓝色魅焰，看到了从天而降在山谷中间的一颗蓝宝石。
沿著火山口缘的山脊下山。Ijen 火山口湖从任何角度看，都美。
不可思议的美，你一定要亲自来看看。
这个旅程还去了高200米的Madakaripura 瀑布。这是爪哇最高、印尼第二高的瀑布。
我们搭摩托车到山区入口，再步行两公里才抵达瀑布区。
这个瀑布不一般。
这里群山环绕。我们走进山谷溪涧，再走在溪流中。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岩壁间直泻而下，水帘犹如下雨般，形成了独特的美景。仰天而望，天空只剩下被山壁围成了一个天洞。水柱顺着岩壁而下，溅起水珠，也形成雾气。
传说中，这里是印尼伟大军事领袖Gajah Mada 的圣地。这里有永恒的瀑布之称，相信能给有幸经过瀑布的人们带来祝福。
（你也感受到这一份祝福吗？）
来到了爪哇最东部的城镇Banyuwangi，意涵芬香之水。她有一个我喜欢的名字，外南梦。
我们从 Mount Bromo到外南梦，司机取山区路段，走了八个小时。傍晚时分，车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间，走在漆黑的树林里。我听著着山间传来的声音，想像着 Totoro 在某个转角处等着龙猫公车。
（你也在某个转角处等我吗？）
旅程最后来到印尼的第二大城市，泗水 Surabaya。
除了郑和清真寺，我们哪里都没有去，两天呆在酒店看窗外泗水的日与夜。
“泗水郑和清真寺 （Masjid Muhammad Cheng Hoo） 是印尼第一座以郑和的名字命名的清真寺，也号称是世界上首座以中国人名字命名的清真寺。”
外型充满中国特色，类似宝塔；内部却充满了回教气息。郑和清真寺体现出宗教和文化的和谐与包容。
刚好，来得及，遇到了很多的美好。
Featured Photo by Khamkéo Vilaysing on Unsplash
支持作者
喜欢这个作品？请略表心意。
死亡不过是生命凋萎必然的结果，却不是人生最终的目的。只要敞开心怀，从生到死可以是一段奇妙的体验之旅。
参与我们为你精心策划，简单但又意义深刻的《携手走过24节气的人生》生命纪念册书写计划。
【寒露】生命若是一条河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