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国勇
在浑浊翻腾的水面，我看到了倒映的自己。
今年八月尾，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去旅行，姐姐因为工作原因不能参与，少了金主，两个弟弟表示遗憾。我们的目的地是浮罗交怡，一个经典的旅游胜地，由老鹰与群岛组成，关于此岛的攻略自是多不胜数。为了提升体验感，我在万丛绿中找出一点红，尽量让钱花得值得，又不扫兴。因此，我制作的攻略不仅包括景点，也包括三餐地点、住宿、交通，甚至是免税店。如此反复筛选，最终做出了第四版本的行程。
怎料天意弄人，我们在第二天的早餐店吃了闭门羹，妈妈眼尖，指向远处不起眼的小店，提议随地用餐。那间店由小摊子及小砖房组成，黑丝网连接两者，勉强阻挡阳光，土地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桌椅，摊子上摆放着各种配料的椰浆饭，两位马来阿姨忙得不可开交。换作平时我可不介意，此时却有点担待不住。妈妈对于那里的椰浆饭赞不绝口，江鱼仔和米饭又香又实在，难怪生意好。不就区区江鱼仔，马来西亚哪个旮旯都能吃，不得稀罕。
事实证明我是错误的。第四天早上，我们来到住宿附近的茶餐室用早餐，里面有各种美食，我巡了一轮，点了粿汁。回到桌上，已看到几包椰浆饭坐等鱼肉。在美食环绕之下，价格低廉的椰浆饭再次脱颖而出。这令我想起年头的台湾之旅，一次没有提前计划地点的午餐导致意见分歧，最终以快餐收尾。简单来说，价格低廉是我们家的终极消费观。
今天的行程是地质公园两小时游。我们到了一处海上餐厅，那边有几个小正方形的奎笼，眷养着不同的鱼类，供人们观赏，工作人员为我们表演喂鱼。其中一个奎笼住着看起来很凶猛的鱼类，尖嘴张鳍，不停地游动，可是由于空间不足，它们只能不停地绕圈，只有喂食才能短暂打破这个循环。
讽刺的是，下一个景点是在一处开阔的红树林，让人观赏老鹰。乘坐在快艇上，老鹰或休息，或翱翔，或捕猎，自是悠然自在。长空任鸟飞，海阔从鱼锢。此情此景，我不禁浮想联翩，有谁愿意当困在桎梏里的鱼，谁不想当翱翔的鹰？父母上半生努力赚钱存钱，却始终没有机会好好享受。此时我带他们出来看软红十丈，正是此意，怎料他们依然想要省钱，这不正是固步自封的样子吗？
我们去吃了当地相当出名的炸鱼店，它坐落在北部的丹戎鲁沙滩。面对温暖潮湿的海风，以及此起彼伏的海浪，我们皆有阵阵睡意，大海麻痹我们的神经，迷失在大自然的歌声中。然而，一打开菜单，就让我们清醒，价格对我们来说较高，我点了从没尝试过的海狼鱼，家人点了最低价格的普通炸鱼。这餐吃得很压抑，大家都不出声，只有刀叉碰撞的铿锵声、海浪轻柔地拍打沙滩的声音。兴许妈妈选择江鱼仔而不是鳕鱼，是有道理的。老一辈习惯熟悉的事物，不跳出框框，将自己画地自限；相反地，我认为我们应该不断探索事物，当如老鹰，翱翔万里，非梧桐不栖。
距离登机时间还有许久，我们便在珍南海滩一带的商业街散步，天气过于炎热，大家都汗流不止。刚好经过星巴克，我建议喝点饮料乘凉，妈妈推托不喜欢饮料，便与爸爸去免税店吹空调。看着不明所以的菜单，第一次光顾的弟弟稍显退缩，而对于仅第二次光顾的我也有点困扰。经过与店员一番混乱的沟通，我们在强烈的空调里，享受着难得的奢侈。这时父母也过来，闲聊中掺杂对天气炎热的抱怨，却不愿意点饮料。上了车后，看着望后镜里的他们大口灌下矿泉水，我默默地调低空调的温度，后悔不应省下两杯饮料的钱。
回到家中，我细细计算，发现自己背负着高额卡债，又没有足够的生活费。两相权衡，我硬着头皮向妈妈诉说各个花费，讨要补贴。此时，我才幡然大悟，那只被困在奎笼里不停打转的鱼，像极了追逐着名利却又无能为力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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