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宜婷
我原本想写“出柜”的议题,但现在的我有更急切的议题想分享,它也同时困扰我非常长的时间。它和我一起诞生到这个世上,那就是焦虑。
我是一名焦虑症患者,大概从我读幼儿园起,我就发现它的存在,可是,我一直把它当成一般的“紧张”。每当新的学期到来,我总是忍不住大哭,我不习惯、我不想离开父母。我总是缺乏安全感,曾经因为不愿上陌生人的车子而放声大哭,哪怕我知道妈妈也会在车上,可我依旧觉得陌生人的车子很危险。
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焦虑症依旧没有减缓,甚至有日渐严重的趋势。每到新学期,踏进新教室时,我总是害怕、焦虑、紧张、不安,好像觉得不能再见到父母似的,想他们留下来。晚上入睡前我会不断地哭泣,爸爸也只能安慰我,却无法平息我的焦虑,妈妈则是讨厌我的哭泣。我总是一次次地保证明天绝对不会再哭,但到了明天我依旧无法阻止自己哭泣。通常这至少要维持一个月左右才能停止哭泣,但这不表示我不焦虑,它只是变小而已。
其实,我需要的不只是把焦虑变小,而是把名为“内心”的容器变大,这样当焦虑掉进容器时,才不会一下被占满。可是,没有人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让容器变大。最后,我找到一个折衷的方法——“压缩”情绪。我把焦虑的情绪压抑下来放在一边,不去理会它,但它就像核废水,一直不断地积累,有一天需要倾泻而出,它只是在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
它安静地等待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我因为性取向的事件倾泻而出,容器轰然倒下,里面的情绪瞬间涌入我的脑中。我再也无法控制我的情绪,我变得焦虑、敏感、忧郁、恐惧,所有你可以想到的负面情绪变成一片汪洋大海,我像是沉入一片黑海中,看不见尽头。
直到上了大学来到台湾,我才渐渐抓住了一根浮木漂在海上。我终于鼓起勇气去见心理咨商师和精神科医生,被医生诊断为焦虑症患者。我过去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答案。但比起得到答案,我更想得到解决方式。我第一次让内心变得强大,虽然过程很痛苦,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其中,心理咨商师的帮助最大,他教会我许多方式去应对我的情绪,其中之一的方式,我依旧用到现在。
第一步,直面情绪。首先,先觉察情绪,知道它来到自己的内心。
第二步,问自己为何会有这个的情绪,找出原因。
第三步,也是很关键的一步,接受这个原因和带给你的情绪,告诉自己这些情绪和想法都是可以被接受的,要打从心底接受才能释怀。
这三步看似简单可执行起来却异常地困难,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逐步学会。
其实,哪怕学会这三个步骤,我依旧还是被焦虑症困扰。毕业离开台湾后,我回到马来西亚,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但我依旧还是在焦虑,焦虑着英文说不好、工作总是做错、害怕不确定和未知的事物,尤其星期天晚上就会开始“Monday blue”。
回来后除了定时看精神科医生外,我没有再去看心理咨商师,内心有一个声音一直告诉我,我应该去看一次。但我不知道应该和咨商师说什么。当我点开说明栏要写下自己的问题时,我总是会犹豫这个问题真的严重到需要再一次看回心理咨商师吗?
我是不是要等到再一次崩溃时,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感觉回来大马的我有点变成那个不愿意踏出舒适圈的自己。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同时却不断地沉沦下去。
写到这里,我赫然发现其实我的确在焦虑,我现在正在焦虑的漩涡当中。我不可能像童话故事中等待王子的拯救,我必须拯救自己。或许在给我自己半年时间适应这里的生活和工作。如果真的不行,那就是时候再次开启一段新的咨商之旅。
现在的我需要学会和焦虑和平地相处,希望我们能够和平相处的日子可以快点到来……
Photo by Sage Friedma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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