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良
人说婚姻关系复杂，但还可遣散收场，唯独亲子关系没有界限。千丝万缕，思念牵绊和无奈的爱恨交加都无法真正地抽身而退。
临床上遇见的生离死别，所谓的久病床前无孝子，白头人送黑发人等一幕幕都尽入眼帘。曾以为人生无奈，在现实面前低头，吞下悲伤还可以向前进，唯独亲子的情结得磨蹭一世。就算人已不在了，过去的记忆会如黑白胶片，不时不经意地浮现脑海。
其实，更甚的是纵然人在，关系中的复杂性亦可导致众叛亲离。身为父母的，是否就可以为了大局而放下亲子关系呢？
一个早晨，碰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老母亲带着三十岁出头的孩子来拿药。老母亲每一个早晨都来等拿药，因为孩子对其中一种精神科药物上瘾了，过量使用而导致药用越来越多。病患本身又有思觉失调症，缺乏自控能力，所以临床才出此下策，监控每日只服用的剂量。母亲监督孩子服药后，就带上孩子上班去了。
母亲并不是没有其他孩子，只是她另外两个孩子曾建议她放下那患有精神病的孩子，跟他们一起住，可老母亲定意要带上这个病儿，最后不欢而散，搞到两个孩子最终也抛弃了老母亲，只剩她与病儿一起相依为命。母亲虽瘦骨如柴，但胸膛直挺，声量如日中天，洪亮又自信。她的瞳孔有神，谈吐里充满了自己的想法，不难想象她会是一个坚持己见之人，而在那两个正常的孩子眼中，她就是不折不扣的老顽固。
本该安享晚年的母亲，竟为了病儿放弃原本可以衣食无忧的生活，选择过着每餐堪忧的日子。将心比心，假如我的孩子生病了，我是否会如此为孩子牺牲呢？我尝试用最理性的思考方式来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我自己有多缺乏，最后总是无法放下那份情结和担忧。所以我承认，我自己也无法放下。
我终于可以体会圣经中的牧羊人为何会放下九十九只羊而去寻找那一只失散的羊了。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父母可以如此自如地放手让孩子离去，更甭说是生病的孩子。
Photo by kevin liang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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