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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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芷妤

“汤”于我而言是一种既爱又负担的存在。爱的是汤本身独有的深沉滋味，负担的是母亲成天嚷嚷的高昂食材费用及那清洗汤锅的体力活儿。

每每下班踏入家门后，总忍不住问一句：“妈, 今日可有煲汤?”

“有啊！今日煲西洋菜汤。”

哇，太好了！当听到是喜欢的汤品名称，内心雀跃不已的我如闪电侠般快速完成一系列的日常标准作业程序后，迫不及待地盛一碗热汤，慰籍一天下来疲惫不堪的身心灵。

其实母亲几乎每天都会煲汤，种类不外乎是：萝卜汤、花生莲藕汤、ABC汤、黑豆汤、药材汤等常驻嘉宾。老妈牌靓汤可谓是用料十足，常听她在耳边唠叨熬一次汤所花费的材料费用不菲。光是此话题已辩论了无数次，我们一致提议无需熬一大锅汤，这样就不必放入那么多的材料，以节省开支。但似乎天下的妈妈都是一个样，总有自己坚持的那一套。母亲总说没有放足料的汤，就如同一副空壳，是没有灵魂的。

身为厨艺小白的我曾向母亲讨教煲汤的技巧，她说煲汤的步骤不难。比如萝卜汤，先在锅中注水，加入料酒，再放入足够分量的煲汤骨。入沸水煮开几分钟后捞出，再放入冷水中洗去血污。此为关键性的步骤，若不将杂质沥出，熬出来的汤会变得浑浊，有异味。将煲汤骨捞出备用后，再重新放入锅中与洗净切片后的萝卜和其他配料，就此开启细火慢熬的蜕变之旅。掀开锅盖，升腾的热气使得眼前“迷雾”一片，雾气过后映入眼帘的是食材间互相融合的精华。喝上一口，一股暖流漫入心中，清甜可口。

我本不是非汤不可的狂热分子，基本上一碗汤已是极限。不似姐姐，是喝汤界的头号种子，一人干完一锅汤属正常操作。还记得从前就读学院时，由于距离较远，果断选择在学校附近的住家租房。人难免有些犯贱，从前住在家中时，因时常都可喝到汤，所以觉得可有可无，不见得珍惜。当离家在外，一日三餐需自行解决时，嘴里喝着淡然无味的套餐例汤，心里想的却是住家汤的味道。那一刻宛如视为理所当然的爱情，失去后，蓦然回首，已黯然神伤。

回想起当初离家在外的日子很是洒脱自由，虽说不受约束，可尽情和友人吃香喝辣的日子好不快活，但越是如此，独自一人的空虚感就越发膨胀。尤其寂寞这可恨的东西总喜欢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攀上心头，每当这时候就特别想家。所幸，每周得以归家一次的我，难得喝上一口母亲盛的汤，如同久旱逢甘露，精力值瞬间拉满。我一向向往自由，但代价是少了家的温暖。我喜欢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共享那一大锅老火汤的热闹，其实幸福不过如此简单。

住家汤喝的不仅是味道，更是一种回忆。如今已是上班族的我，早已在毕业后搬回家中与家人同住。母亲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段开始在厨房里忙碌，早早备齐一桌子的饭菜等候我们下班。看着母亲忙里忙外的背影，总禁不住鼻头一酸。父亲早逝，是母亲不辞劳苦地一手扛起整个家的重担。于我而言，母亲好似一朵坚韧不拔的木槿花，她的坚韧刻苦以及对生活的坚持体现在她的料理内。母亲的汤承载着满满的情感寄托，正是一位老母亲在呼唤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幸福味道。

曾听说过一句话：“人生如汤，越熬越香”。我觉得熬汤的过程如同整个人生的写照。始于一锅清水，就好像初生儿呱呱落地如白纸一张，尚未渲染上任何的色彩。此后在清水中慢慢加入对应的食材，好比人生中各个阶段的考验磨难，唯有经得起时间的煎熬，才称得上是上好的靓汤。“熬”乍听觉得难受，实则是一种升华。人生没有捷径，只有经得起生活的种种考验，磨练心智，最终将涅磐重生。

人间至味是清欢，烟火最抚凡人心。平凡的汤水并不需要过于繁琐的食材及调味，只需细火慢熬，不焦躁、安然地等候美好结果的降临。高级的料理固然赏心悦目，但粗茶淡饭亦不一定苦闷。

“清欢”是一种生活态度，清淡的欢愉是来自我们对平淡生活的追求及热爱。当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阶段，开始摒弃世俗的追逐及欲望的捆绑，回归到最简单，质朴的欢喜才是生命里最有滋味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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