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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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斯棓

一掌、一印、一横、一竖、一头野兽、一个人……

“画”从史前时代开始，便诞生在这个世界。曾经的它从置身于陡陗的壁岩中至被创作在洁白的画纸上；曾经的它从扮演着沟通与传达信息的角色至作为抒发情感与灵感的媒介。“画” 经历了时间千变万化的推移，也依旧离不开人们的生活。

原始人在未发明文字之前，便学会了无中生有，导致空壁上浮现了栩栩如生的图案。每一幅画都在记录着自己的每一次日出日落，从而让每一次看似寻常又不断重复的捕猎活动充满了意义。也许作画者当时只是不经意地将当天所得的收获记载下来，却不曾想过几千年后会被人们啧啧称奇，甚至被加以严密的保护，将其列为人文遗产。即便自己的子子孙孙并无法认出身为作画人的自己也毫无遗憾可言，因为他知道看画的人在注视着壁画时，正在与自己同心。壁画的存在让已经挫骨扬灰的人类也能在浩然的自然界中留下自己生命的痕迹，让自己可以高昂地向后代喊出一声：“我曾来过！”

可是，我年幼时，老房中所出现的壁画却不被列为举世闻名的历史景点，它也没有任何的历史考古价值。它所获得的只是人们的反感，以及想要尽快将它去之以恒的欲望。

不同于产自人类之手的远古壁画，我老房的壁画是岁月在平滑的墙上经过风吹雨打和热胀冷缩所留下的斑驳痕迹。即使这幅壁画的线条不是完美的180度，甚至无法呈现任何具体的形状，可是我依然喜爱着它的不规律性。静静地望着它，再被它吸引，最后再因它而着迷。也许这种行为会不被理解，会被认为是小题大作，会被认为是痴狂。但我看着一道道裂痕，再动用一点点想象力，便可以把它们连成一幅画。

在画里，我身处在田野；我身处在汪洋；我身处在无限的可能当中。经过了一番思考后才恍然大悟，每当已经历经时间磨练的人们机械地麻木地重复着自己漫长的一天时，是否会渴望回到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那是否还会怀念自己曾经对世界万物都充满好奇的自己呢？也许那份对所有事物所存在的希望还在你我心中，只需要像壁画一样，从另个角度去看待它，即使被嘲笑声与异样的眼光所带来的风霜雪雨所覆盖，你我的赤子之心依然存在。

看着眼前用石灰涂抹在裂缝上所形成的壁画，让我不禁审视起当今对“艺术之美”的理念。也许一道道细如发丝的裂缝会被注入墙体的化学胶液蕴合，以加强稳固性，或是索性将整面墙拆除再重新筑起。脑海里浮现的一面光滑无暇的墙壁被亮丽的漆所粉刷，墙上还挂着一幅高贵的著名画作，那幅画镶着金色的相框，闪闪发亮，将那幅画衬托得无比夺目，好一幅 “壁画”啊 ！也许只有一个词可以配得上这样的场景，那便是“完美”。

但如此精致的壁画果真是我老家中的壁画吗？就好比我小时候对待书法时所抱有的心态，每一笔、每一划都不允许错误的存在，临摹着欧阳修与王羲之的字体。毛笔要握好，姿势要端正，双脚要放平着地，下笔的轻重要把握好，书写时要一笔成功。教科书上所提到的与老师所说的都一一被我牢记在心里。可惜，我那惨不忍睹的字体往往与每位书法大师的杰作事与愿违。既然书法不行，那便换成美术绘画，可想而知，结果还是一样令我失望。从此，“艺术”便从原本的高不可攀，再变成我生命中自卑的黑暗地带。

后来，当我逐渐发现越来越多非主流审美的艺术成品后，才发现艺术从来都不是刻意的模仿和伪造。这也是艺术永远无法被大量复印的生产所代替，因为艺术本身便是其制造者不完美的灵魂。带着主角光环的不应只是那幅豪华的画作，而是依靠自然与科学的鬼斧神工所造就的结晶。这便是艺术真正的美。

希腊著名的雕塑是否有不残缺的？人体细胞中染色体的数量，是否是人人相同的？地球自转的维度是否是常年精准的？每当我们看着墙上出现的累累裂痕，便感到心生烦厌，恨不得将它们一一封合与掩盖，其实我们只是在抹灭它们不完美的存在，也在间接地否认了它们自身的价值。就连金子也无法应对苛刻的“足赤”的要求，难道我们就否认了它作为金子这个事实了吗？

因此，“壁画”不只是挂在墙壁上作为摆设的画作，一味地等待仰慕者向它投去的荣耀。反之，壁画应该被人们理解、欣赏以及赞赏。我印象中的壁画应是在述说着一个故事，故事里一位正在金灿烂的麦田里快乐地玩风筝的小孩一个不留神，便不小心掉入了充满鲨鱼的汪洋大海中。经过不懈的努力后，终于从困境中逃脱，并且一步一脚印地登上了珠穆朗玛峰。也许他人到访老屋看见这壁画时，会产生出更为有趣的领悟或更为惊心动魄的冒险之旅，正因为它的出现是如此毫无预兆地使得观看者成为一个个编排故事的导演。

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壁画不一样版本的故事，也许也会唤起被尘封的回忆，将壁画视为艺术的一种，并感受它所寄于的情感。这样一来，急躁不安的生活便不会再要求人们在特定的时间达到某个成果，而是静下心来，给予自己富裕的时间思考，想象再制造出自己原创的想法。

壁画正如艺术，没有谁对与谁错，只有各自不同的灵感与想法，而我也渴望聆听你们看了壁画后的故事。

Photo by Casey Lovegrove on Unsplash